《曳影尘梦》第268章


“只希望你遵守你的誓言……我和爹爹会一直看着你,看着祖家……”
时空静止了,绎儿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只是跪坐在地上,紧紧地抱着冰凉下去的婉芸,好像抱着的是已经死去的自己。
天空又开始飘雪了,飘飘洒洒的漫天飞舞。
这漫天飞舞的雪在她的脑海里,在她的眼前就这样一直飘着,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直到她回到盛京,这份刻骨铭心的痛仍然没有被时间冲淡,反而愈发的清晰了,痛心拔脑的无法遗忘。
她将美丽的鹄和婉芸的骨灰一并带回了盛京,供奉在了何可纲神主的旁边,默默祈祷这个早逝的妹妹能在往生的世界里与疼爱她的爹爹在一起,再也不用吃苦受欺凌。
做罢了这些,她的心一下子空了,无所适从的感觉让她对自己的未来更加的迷惘。
窝在桌边,任凭手上的画笔在湖宣上漫无目的的涂鸦,待她反应过来,低头看去,已经乱糟糟糊了一片。
她却要感叹,只觉得手肘捞起的袖子被扯了扯,于是回头,正看见富绶汪汪的大眼睛:“绶儿……”
富绶将小手搭在她的膝头,仰着小脸很认真地问:“额娘,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四岁大的孩子竟问这个措手尴尬的问题,绎儿冷不防被他的唐突吓了一大跳:“绶儿为什么问这个?”
“你说嘛……”富绶很是认真地盯着绎儿的眼睛,攥着她的手摇着不放,非要问个结果。
“这个……”绎儿斟酌了一下,反问道,“那绶儿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呢?”
富绶想了想,一本正经道:“绶儿喜欢像额娘一样对绶儿好的。”
绎儿爱怜的笑着,伸手刮他的小鼻尖:“小马屁精!”
“额娘,你还没回答绶儿呢!”富绶撒娇似的滚到绎儿怀里,不依不饶。
“先告诉额娘为什么问这个?”
富绶先是扁扁嘴,犹豫了一下,于是俯耳道:“今天听前院的奴才说,儿子是额娘前世的丈夫,女儿是阿玛前世的妻子。绶儿只想知道自己前世是什么样的人。”
绎儿忍着不敢笑出来:“是么?这个额娘可不知道。你问你阿玛了没?”
富绶摇摇头:“绶儿一整天没看到阿玛了。”
母子两正说着,便听身后一个声音笑道:“急着找阿玛什么事啊?”
富绶急急回头,立时扑过去道:“阿玛!阿玛抱!”
“多大了?”豪格朗声笑着敲了他一个凿栗,“四岁了还当你小哇!阿玛像你这么大,都能上马射箭了。”
富绶全不理这些,一个劲儿耍赖往豪格身上猴:“那阿玛送绶儿小马嘛!”
“小马没有,有另一个礼物,你要不要?”豪格一脸神秘,弯腰轻声试探。
富绶睁圆眼睛,掩饰不住兴奋:“是什么呀?”
“嗯。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了。”豪格故意卖观子道。
富绶忙不迭得往出跑,刚奔出门就发出兴奋的欢呼:“啊!海东青呀!”
“这孩子……”绎儿看着他在院子里乱蹦的小影子,爱怜的叹道。
豪格也往外看去,脸上漾着笑:“说风便是雨,这性子随你。”
绎儿没说话,只低头抚了抚隆起的肚子,眼神里满是母性。
豪格一笑,打趣道:“赶紧祈祷,别再弄个淘小子出来。”
绎儿刚要启唇,但听得院子里德希的惊呼:“三阿哥小心!”
紧跟着,便是富绶哇得哭声,绎儿呼吸一窒,慌忙追了出去。
院子里,几个侍卫都傻了眼,看着奶娘手忙脚乱地哄着富绶,不知所措。
绎儿提步到了近前,一眼看去,也被吓得不轻:“绶儿……”
富绶的眉棱上被海东青的利爪剜出了一道长长血口子,鲜血伴着他的眼泪流了半个脸,原先的兴奋全没有了,剩下的只是委屈和恐惧。
绎儿解了襟上的手巾去擦他小脸上的血,安慰道:“不哭不哭……乖……”
富绶看到母亲心疼的表情,立时委屈的哭得更凶,一双小手紧紧地抱着绎儿的腿,带着恨恨的眼神盯着张牙舞爪的海东青,但又惧怕的不敢上前。
绎儿愈发舍不得,揽着他的小脑袋贴紧自己的身子,小心地护着他。
不想,豪格几步上来,一把将富绶从绎儿身边扯了过来,语气里多了几分严厉:“哭什么!多大点伤口!不许哭!”
富绶被他蓦地一吓,愣了一下,继而哭得更厉害。
豪格提高了声音道:“还哭是吧?”
富绶不搭理他,继续哭,一心要挣脱豪格桎梏样的大手。
“不许哭!”豪格喝道,“你就这么大出息?往后就躲你额娘怀里,别出来丢人!”
“孩子还小呢……”绎儿看不下去,出言解劝。
“四岁还小?”豪格一副铁血的口气打断道,“女孩子像这么大,都策马开弓了,摔下来也不像这样!像你这样怎么上战场?你指望巴特鲁是喊喊的是吧?”
“上什么战场!”绎儿对他突然的冷血有几分压制不住的恼怒,“孩子那么小,平时疼着护着,受点伤也是正常的,哭几下又怎么了?”
“就是平时护得多,才这么懦弱!”豪格转过话锋直对着绎儿道,“哪一家的阿哥像他这样,磕不得,碰不得?”
绎儿委屈得紧,一时火大:“他是我儿子,怎么调教是我的事情,甭拿别家的孩子说事!”
“照着你这样调教,他迟早是个秧子!”豪格深吸了一口气,盯着绎儿的双眸,“汉人的辽东是怎么丢的?你别告诉我你忘记了!”
“你……”绎儿一口气顶了上来,心里一阵刺痛。
“我儿子是要上战场了,是秧子他就完了!”豪格丝毫没有察觉到她脸色的变化,依旧是态度坚决,“你想让他死在战场么?如果你想让他死在战场上,你就继续这样护着!”
“你……”绎儿的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咬牙哭道,“汉人怎么了?汉人一万人不是照样把你玛法挡在宁远城下!”
“那萨尔浒、广宁、盛京、锦州,还有遵化,你们哪一场是胜的!”豪格不甘示弱,负气的喝道,完全忘记了这里面藏着的敏感字眼。
绎儿一时间被“遵化”两个字刺伤了神经,浑身颤抖着吼道:“你混蛋——”
第二十一回
五月初五的天气有些闷热,嘶嘶的蝉声让树荫下裹粽子的妇人们觉得聒噪,说话的声调也自然提高了好几分。
青绿色的叶子在几双灵俏的手中,不过三两下的缠裹,便塞满了浸了水的糯米,撑得饱饱的,一个个整齐的躺在了大锅里,好似等待检阅的将士。
一双脏乎乎的小手扒着锅沿伸了进来,露出小半个脸儿,灵动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哎哟哟!”祖泽润的妻子沅娘眼见手快,忙腾出手将那双小爪子捞住,笑道,“小祖宗!这可是要下锅的,不兴乱摸!”
富绶一脸委屈,撅嘴道:“为什么?”
“绶儿。”袁郁招呼几个丫环婆子将快装满的锅子端走,自己弯下腰,牵过富绶的小手,拿抹布细心地擦着,“这个是要吃的,你的小手全是泥,乱摸吃下肚去,是要生病的。姨给你擦擦……”
“我也要玩!”粉娃娃样的瑞木青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一下子钻到近前来,一双嫩手不由分说就往放粽叶的水盆里扎。
“啊呀!”沅娘促不及防,眼看着洗净的粽叶又糊了一层泥,“你们哪儿弄得这一手啊?”
富绶搭腔道:“三哥哥带我们去花园里逮家贼的,爬假山摔的。”
“这个小三儿啊……”沅娘快被气疯了,“一天到晚胡闹!大过节的,非得讨打!”
“算啦!”袁郁端起放粽叶的水盆,牵过瑞木青笑道,“瑞格儿跟姨去给叶子洗澡好不好?”
瑞木青兴奋的用力点头,一双手扒着底很是认真:“我帮姨拿盆。”
“真乖!”袁郁甜甜一笑,“绶儿去不去呢?”
“嗯!”富绶也是兴高彩烈的,拔步就走。
“哎!”沅娘忙不迭叫住三人,“郁妹,你顺带催催厨房的人,给三妹的糯米鸡汤做好了就趁热送过去,冷了喝了要病的。”
“知道了,我一会儿亲自送过去。”袁郁挎着盆,俏笑倩兮。
沅娘看着三人去远了,这才重新拾起手边包了一半儿的粽子,继续拾掇起来:“这日子过得也快,转眼儿的,就半年下来了。”
“可不是!”一旁祖泽洪的妻子也搭腔道,手上倒是不含糊的包得利索,“这转眼的,瓘儿也快二十天大了。”
“是啊!说也难得,这次孩子生在娘家,可美了三妹了。”祖可法的妻子咬断了缠绕粽子的棕绳,笑着道,“虽然王府里啥也不缺的,可到底比不上娘家人知寒知暖的,照顾的在心。”
沅娘点点头,又叹了一句:“话说,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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