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赵记》第292章


在大自然面前,人力是何等的渺小。遑论杨枫身体犹自孱弱无力,便是勇冠天下,技压四方却又如何,暴怒的自然神力下,人是何其的软弱无能,而生命又是何其的脆弱,瞬间的变幻即可夺去。
很奇异的,杨枫惊悸懊丧、冻得发麻的脑海里没有迤逦的思绪,绵长的忆念,莫名其妙地却盈溢着填满了一句词:“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不是什么诗情画意,也不是什么壮志豪情,有的只是无法自拔的压力,全力以赴地等待,等待舟覆人亡,死亡降临的那一刻——死了!死定了!
就他那点三脚猫的游泳技术,在浊浪滔滔黄河上的暴雨之夜,只配当龙王爷的上门女婿!
在触手可及的死亡威胁下,杨枫的心里突然一片宁定安祥,卸下了一直以来长途负重般的劳累,甚至,嘴角噙上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劈头盖脸打得人睁不开眼的滂沱大雨里,蒲其努力睁大虎目,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粗重的喘息声风雨浪涛间清晰可闻。篙起篙落,竭力稳住船头,拉直船身,点开撞击过来的粗大枝干,勉强撑住急流中小舟岌岌可危的形势。
风挟雨势,河水猛涨,水愈急,浪愈凶。一道电光裂开长空,白惨惨的一抹余光还耀在眼底,一堵岸壁已突兀在眼前冒出。被一处涡流带着,小船的船头凭着一股强大的惯性,向黑魆魆的岩壁直挺挺地荡过去!
“咔!”蒲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起船篙,抵向岸壁,借着竹篙特有的一点韧性,顺势急抹;;;;;;
小船打横一荡,船身猛地一侧,逆着撞出了洄流,急冲下了数丈。却让盖下的一个浪头拦腰一掀,早进了大半舱水的小舟急遽地向左侧倾斜翻覆——
仓促出篙,虽是老手,蒲其的力道依然难以稳定把握,竹篙回弹之力极大,差点荡下水的他当机立断,断然摔手松篙,整个人被甩进了船肚,竹篙飞出老远,斜斜插入河水里。吓出一身冷汗的杨枫不知哪来的力气,咬牙一个急势虎扑,全身压在右舷上。小舟一晃,天幸稳住了。
压扑过猛,杨枫的半个身子斜出了船舷外,飞溅的水沫泼得他满头满脸湿漉漉的。船肚里的蒲其探手一把抓住他的脚踝,杨枫忙借力翻起身子。只这么生死一瞬,他紧张得全身渗出了汗水。
尚未缓过气来,一截顺流漂下的粗长木桩狠狠撞在失去了控制的小舟上,木板碎裂声响,船头横格板裂开了。
蒲其一扯杨枫,大叫一声,跳下水去,抱住了那截粗木桩。
卷在滚滚浊水急浪中,两个人抱持着木桩,随波逐流,向下游流漂。
纵然是看破了生死,但当真最后关头来临时,杨枫仍激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望。身躯被水流冲击得扭摆不定,不住的有杂物断枝砸撞到身上,气血一阵阵翻涌,肌肤欲裂,他的双手依旧虎钳也似,死死抱住木桩,以墨子定静心法保住心头最后一点清明,对抗着越来越剧烈的昏沉晕眩感。
不知漂流了多久,雨,似乎小了一些,天际,隐隐透出了一丝亮色。杨枫和蒲其,肚子灌得鼓胀胀的,已是疲惫困倦不堪。两个人的精力都几乎全部耗尽,力道,一点点地消失。眼前一片漆黑,一无所见。强烈的睡意,在黑暗中疯长,无情地侵蚀着他们的神智。失去知觉的身子,麻木得仿佛不是自己的,僵硬的手脚,抱持住木桩,只是下意识的机械动作罢了。支撑着他们的潜意识,唯有两个字:抱住!抱住!
“砰!”一声闷响,过了一道回水湾,木桩在水流的带引下,神差鬼使转进了一个泊船的港湾码头,重重地撞在石埠头边一艘富丽的大船上。
“咦!有两个人!”大船上微微一阵骚乱,探出两个斗笠遮盖下的人头,在微明可辨物的天色下,看到了疲劳过度,精力耗尽,近乎人事不省的杨枫和蒲其。一个人头缩了回去,几个人低低商议一阵,放下搭钩、小划子,把木桩和靠着最后一点意识,死抱着木桩的两个人搭上了大船。
控水,掐人中,灌进一碗热羹汤,神智昏迷,全身泡得发白肿胀,伤痕累累的两个人终于被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强捺着无尽的疲乏,杨枫和蒲其互相靠持,拖着近乎失去知觉的身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杨枫咽了口唾沫,艰难地就要开口道谢。
“咳——”一声清咳,丝竹声不绝于耳的船舱里囊囊一阵脚步声响,一把懒散,又隐隐含着不耐倨傲的声音传了过来,“唐新,吵吵些什么——救两个人,带到下面去,赏他们些热吃食便了;;;;;;”
杨枫闻言抬头,心里只叫得一声苦,不知高低!
第二百二十七章 生意(上)
杨枫闻言抬头,心里只叫得一声苦,不知高低!
皱着眉头苦笑了一笑,他拱手哈哈笑道:“啊,原来是白大老板!多日不见,白大老板风采依然呐。”
白圭一摇三摆踱出来的胖大身躯不自觉一顿,整个表情迅速而微妙地变了一变,马上又若无其事了。两道粗短的眉毛挺了挺,满面春风地开怀大笑,两只眼睛被一脸的肥褶都挤没了,颠颠地快迎上几步,腆着大肚子,张开双手,叉着十支萝卜似的手指头,兴高采烈,夸张地叫道:“哎呀!杨公子,杨大人!可又见面了,自雅湖一别,公子才具风范,常萦于白某之心。今得再见颜色,足慰深衷。快请快请!且容白某少致殷勤,聊表寸心。”
哼哼!说起雅湖之会,由于他一时嘴快,无意揭破白圭经商的独家之秘,双方可却还有三分旧怨呢。眼看着热情得异常过分的白圭,杨枫暗自冷笑,忽然想得了一个好主意,未来用兵漠南的一着棋或可着落在这个精明的胖子身上。借重他雄厚的财势,行事就更有把握了。可是如何下说辞说动看似颟顸,实则头脑冷静清醒的白圭呢?他眼珠一转,强支撑起倦怠疲惫不堪的身子,哑着嗓子长笑一声,蹒跚地迎上,笑容可掬,热情洋溢地道:“白老板,在下侥幸浪游至此,得白老板保全祸患,可谓有幸矣!实是上天眷顾,有缘之遇。天下事最怕当面错过,既是有缘千里相会,安可不流连叨扰一二。”
白圭憨憨地咧开大嘴傻笑,“啪啪”地拍着两只胖手,和一边的蒲其颔首示意,毫不顾忌杨枫的一身泥一身水,老朋友般熟络地搂住他的肩膀,挽着他的胳膊,笑逐颜开地并肩往烛火辉煌的宽敞富丽的船舱里走。
杨枫不动声色,唇边有一抹欢欣的笑意,拍了拍白圭热乎乎的胖手,声音低低地道:“白老板,可否先安排个所在让在下和朋友歇息更衣;;;;;;在下有笔大生意,想和白老板商量,待会儿我们再事详谈。”
白圭仍然满脸笑容,大声地召唤着仆役准备热水衣衫,殷勤地亲自把杨枫、蒲其送至一间舱房门口,笑眯眯地告退。只在一抬头间,细渺的双目机敏地掠过杨枫孱弱煞白,却是一副信心十足神气的脸,嘴角轻轻一战,沉冷地一笑,转身摇摇摆摆去了。
杨枫、蒲其两人换下湿衣,各自以墨子定静心法调息静气,过了近半个时辰,杨枫长长吁出一口气,睁开眼睛,觉着饥火上升,肚子不争气地一阵阵直打鼓。看了看站起身的蒲其,淡淡一笑道:“蒲兄,走吧,出去吃些东西。”
蒲其沉默有顷,平和地道:“杨公子和那白老板有事相商,蒲某不打搅了。”
杨枫一扬眉,深深地看了蒲其一眼,一言不发地点点头,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一个守在门外,年长稳重的仆人躬身领着他来到船上的大厅。
大厅里,令人心旷神怡的细乐悠扬,独据上座的白圭眯缝着只剩一条线的眼睛,砸着嘴,拍打着膝盖,兴味勃勃地看着柔若无骨的四名舞伎流水般的舞姿,正摇头晃脑地自得其乐。
看到杨枫走了进来,白圭拿起案上的金觚喝了一口,费劲地挪起身子,哈哈笑着,会心地点着头,胖手一摆,“杨公子,请!请!”
杨枫神采飞扬,拱手道:“劳白老板久候,恕罪,恕罪!”
客套几句,请白圭派人送一份酒食与蒲其后,杨枫跪坐到客座上。白圭一拍手,一列风姿绰约的侍女鱼贯而入,调理好案几。一人跪着奉上金盘,另一人捧着金匜徐徐浇水,待杨枫净手后,又送过香喷喷的手巾。接着,侍女们一样一样地把鼎、鬲、А⒔痼⒔鸲埂⒔鸨S、金尊、金觚、金盂、金盉摆满了桌案。一名侍女跪于一侧,在金盉里调起酒来。
白圭摸摸鼻头,搓了搓手,很不过意地道:“杨公子,旅途之上,仓促也备不得什么好东西,杨公子便将就着随意用些吧。”
杨枫一扫眼,除却鼎、鬲、У日糁笃骶咄猓破鳌⑹称鳌⑺魑薏灰曰平鹬瞥桑蛔赖牟穗确崾⒌媒腥顺跃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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