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赵记》第305章


范增站起身,心里翻卷着一个热浪,目光闪闪,注视着杨枫的眼睛,流淌着一片光亮,真挚朴诚地笑道:“展浪、乌果尚在途中,他们还需卫护那个公主;;;;;;我不知公子情况,唯有先行兼程赶回。午后方到,也不好遽上乌家牧场,急着到尉缭这儿,才知公子已安然回返了;;;;;;”
杨枫长舒了口气,心情舒畅愉悦地纵声大笑,点点范增,“怎么,还在因我让你救赵倩而不怿吗?”
范增也笑,眼里掠过一线狡黠,道:“呵呵!他们护送的何止一个公主,此次倒是误打误着,大处上看,值!从现在天下大势看,山东六国各怀鬼胎,合纵之道决计难行。信陵君得势,则赵国若馁虎于邻,总得创造情势令秦魏齐各国于中原战事不断,相互削夺其势,又使其无暇北顾。”
“不用那么急。”尉缭显然知晓范增的言下之意,淡漠地道,“现在我们的重心还是得先放在赵国。”
“嗯!”进入房中坐定后,杨枫的脸上已回复了一派沉定、冷静,盯着尉缭,平静地慢慢道,“尉缭,孝成王的死是谁下的手?”
尉缭毫无表情,冷冷一笑道:“自然是韩晶下的手,我怎会犯上弑君。这位晶后想用事掌权的心可切得很哪。”
杨枫身子探前了些,眼中爆出一朵亮彩,示意尉缭说下去。
嘴角厌恶地一撇,尉缭冷冰冰简洁地道:“我假意投效赵穆,献效忠书,出谋划策,构画全局助其一役竟全功,故尽知其计划端倪。遂密禀韩晶,进平叛策,表对储君的耿耿忠心。便是瞅准了她为图私利,定当坐视赵丹陷于危局而不顾;;;;;;这女人蛇蝎心肠,恐赵丹不死,又乘机发难。”
杨枫收回目光,看看范增,倚着案几悠闲地笑道:“好算计!我倒想起以前听过的一个故事了——有两人同去行窃,其中一个先失了风,跳下墙一头栽进了一个粪窖。他却不肯言语,仍招呼同伙,果然同伴也象他一样掉进粪窖里。同样的满身满头大粪,同样的腌臜,同样的难堪,嗣后双方对此事俱都讳莫如深,谁也不再敢提起了;;;;;;尉缭,你既把韩晶也招呼到粪坑里了,我想要这个秘密!”
范增蹙眉道:“公子,韩晶虽是一介女流,然颇有手腕,但看她敢悍然下手毒害孝成王,复将罪责尽卸于赵穆身上,就知她不简单了。公子握此秘,恐非但挟制不了她,反会令她起意对付公子。”
杨枫笑道:“赵穆不是在我们手里吗?但需借赵穆之口,影影绰绰提起便了,以风声矛头略略刺她一下。我可没那份心情去欲挟制她,倒是想让她远远地逐走我,直把我逐到代郡去。”
尉缭挺起身子,久久注视着杨枫,然后点了点头,“公子意欲掌握代郡的兵权?”
第二百四十二章 群策(二)
范增浓眉一耸,眼睛里亮光一闪,立刻又敛住了锋芒,劈头直截了当地正色道:“公子之意欠了思量,范增不敢苟同。”
“哦?”杨枫眉梢扬了扬,望着范增,微笑道,“范增,有话直说。”
范增微一沉吟,认真地道:“公子,适才我已听闻尉缭解说了邯郸情势。此次赵穆叛乱,数日之内,自赵穆以下,邯郸城守乐乘、禁军副统领邹兴贵等二三十朝廷要员尽因参与叛乱,或被诛杀,或为拿问。禁卫长赵方等十数重臣亦殁于乱中,宗室封君几为扫荡一空,朝野震悚,朝堂上也一下空出了数十个位置。而尉缭平叛,借搜查赵穆及其余党,有意以霹雳手段震慑立威。此诚危急存亡之秋,朝廷上下瞩望能尽快扶立新君,重整朝政,匡扶纲纪。尉缭苦心经营出酷烈有余怀柔不足的种种严苛作为,便是为了将这一拨乱反正的重任良机留与公子。公子出使,破马贼,斩灰胡,挫嚣魏牟,扬国威于域外,大梁变乱,犹全师以退,一功也。拿获赵穆,挽回大局,二大功也。赵穆擒获,公子自可迅速稳定邯郸举城肃杀的局势,维系朝政平衡,佐立新君,三大功也。无论出于酬功赏劳,或者为新君觅佐命股肱,制衡大权独揽尉缭的需要,韩晶都将对公子表现出恩宠,付公子以国事大权。公子既而揽人望,张势力,收民心,伊尹、管仲的勋业,一举可奠。公子啊,审时度势,值此大乱新敉,主少国疑,满朝臣工束手,人心惶惶之时,正是公子借佐理朝政渐次揽权张势的无上时机,安可轻易舍弃,出任代郡边荒之地?”
扫了杨枫、尉缭一眼,范增歇了口气,打叠起两根手指,“再者,代郡、雁门,地瘠民贫,远离朝廷中枢,一旦有事,应变不及,北边又邻胡人虎狼。最可忧者,其地民俗仰机利而食,丈夫多不愿事农耕生产,而是相随椎剽,掘冢作巧奸治。女子不安于蚕桑,鼓鸣瑟,跕屣,游媚贵富。公子,农桑方是正道。大赵自长平一役,丁壮稀乏,元气大亏,仅可勉强撑持罢了。为军政之务,粮饷乃最为紧要的头等大事。公子之有意于代郡,料想欲于边地绾实权,握重兵,植羽翼。然而代郡一地军粮绝无法自给自足,屯田,也只是近于边城一带方才可为,远则需以重兵驻防,备胡骑剽掠。且范某尝闻,远出塞外大不利于农耕,收成寥寥。乞饷筹粮,短绌难办,皆需仰邯郸调拨供给,钱粮,钱粮!则后路握于人手。一朝粮饷不继,公子何以维系军心不乱?何以支撑麾下雄师?纵邯郸有尉缭为公子操持,亦难以一手遮天,筹办拨给军饷尽偏向代郡。如此,恐为有心人看破你们的关系,于公子更为不利。还望公子三思。”
杨枫淡定地一笑,转而看向尉缭。
尉缭眼中闪着冷光,冷森森地一笑道:“公子既有意代郡,必经深思熟虑,尉缭敢乞先闻公子定计。”
杨枫叹了口气道:“两位,我先问一句,照目前这局势,赵国,还能维持多少时候?是否真有战而胜秦的可能?”
尉缭眼尾微微一挑,漠然道:“极难!盖国力大不如也。秦有崤函之固,复有关中、巴蜀之沃,只需再有一二十年,当可尽复长平之创,再度大规模东出侵伐。”
杨枫平静地注视着尉缭冷峻倨傲的面容,笑笑道:“是啊,我们处境很是艰难。就‘势’而言,长平一战对赵国是致命的,‘势’已成了定局,纵有良将雄兵,也难于回天,纵然能再击退秦国的几次侵陵攻伐,也无济于事。势蹙一隅,民生凋零疲惫,客观上注定了必亡的命运。所幸秦人专以力征经营天下,行霸道而非王道,人心不附。今信陵君魏国得势,倘以李牧将军镇晋阳一线,秦国东进定将事倍功半,或可于一段不短的时间内阻其兵锋。”
嗟叹一声,杨枫轻声道:“故而,据我这些日子想来,意欲重整乾坤,因循旧路是决计不成的,许得另辟天地,出奇制胜。而且,下手要快,在中原战乱纷起,邯郸朝中可倚赖的老臣所余无多,人事纷繁,政务未归于划一的良机,全力以赴、大刀阔斧地做起来。”
范增闻弦歌而知雅意,摸着短短的髭须,攒紧眉峰,摇头道:“还是钱粮二字作难。武灵王昔日亲率师略地,破林胡、楼烦,置云中、雁门、代郡,是因为有举国财力兵力为后盾。今国家财赋大亏,又需以重兵防范中原,难以支撑北疆战事,韩晶、储君也断不会同意公子轻启边衅。时下风气已坏,党同伐异,争权倾轧,赵穆败亡,可也改变不了朝中积怨。尉缭用事,必有投效攀附其下者,亦有嫉恨排挤者。所以我才劝公子留于邯郸,定可轻轻将一批朝臣纳于袖中,如此大部分朝臣尽在公子和尉缭手里,邯郸局势掀不起什么翻覆了。”
杨枫傲然一笑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胡人狼子野心,贪婪无厌,何须我启边衅,胡人自会予我开战的理由。我无意再行拓地,也没有那许多兵力去驻防一望无边际的草原大漠。富强国力,简训精骑,才是目前的当务之急。人口,财货,我眼下最看重、最亟需的就是这两样。与匈奴各部战,粮秣却毋需担心。”他的声音陡转冷厉,眼中寒芒闪动,“我要以战养战,战中只杀不俘,尽可能削其势力,掠其财物掠其牲畜,一切可用之物我都不会放过。匈奴历年寇边,多剽掠各国边地民众为奴,这些人解救出来,何啻拔之生天,大为可用;;;;;;当然,我们是礼义之邦,自不屠戮胡人的老弱妇孺,便放过了他们。”
尉缭眼神冷峭,冷若冰霜地道:“确是妙着!尽掠其资财牲畜,屠其丁壮,所余妇孺既生计无着,又会引发各相邻部族觊觎争夺吞并。运用得好,草原大漠无宁日矣!”
杨枫展颜一笑道:“何止于此。我还要在北疆开辟一条商路,以利诱之,从中再行分化;;;;;;你们可曾听?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