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颤流激过,她双腕再不动,闭目浅息间,却闻到冲鼻的血腥气,浓重得几乎要翻腾起胃中的恶心。她抓紧他胸前的冷襟,便觉黏湿的血腥染了满指,紧紧闭了气息:“你受伤了。”圣元帝既然有意将毒害荣后的罪名推加于她,自会在寻星台下布以天罗地网,未是那般容易能够脱逃的。一路间只顾及挣扎,她竟是忘了,他又是如何上了寻星台,如何抱着自己堂而皇之的离去。必有一场悄无声息的厮杀,险些由她匆匆放过。
他摇头,方才明白过来,她或以看不到,才幽幽出声:“不是。是别人的血。”言罢,唇角勾勒出一抹笑,她还是在意的,至少关怀着他的生死。
“你杀人了?”所触及的任何地方,都能染及更凉更黏的腥涩,她有些厌恶的错开了目光,盯紧他眸中的星亮。
“嗯。许多。”他应着,下鄂抿成一条直线。那些人其实并不都该死,也许他们之中也有几人是无辜,那抬轿的公公,候等的侍女,本该全无关联。然他们还是不能活,只看见她入寻星台的人,半个不留,才是万无一失。
延陵易凝了半刻,忽而想到今日行在轿侧陪自己入东宫的是望舒。心头一陷,惶然道:“当真一个未留?!”
他扫下沉睫,映着她的惊惶:“你怎知那些人不会叛你?你这双眼,真能勘透一切吗?”既是杀了,便不能心存善忍,他做不到拿她与自己的命去赌,赌一个小丫头会竭尽忠诚。
延陵易凉薄一笑,忠敏贤善四个丫头,未有一人能忠心对她,余的丫头,便更不敢想了。
尹文尚即环紧了她,猛错开目光,掩下满眼的痛:“半个不留,也是衍泽的意思。”不敢拿她性命做赌注的人,不仅仅是他。
天该亮了,她转目凝向越发遥远的东天,明光一丝丝撑破黑夜。真的累了,早是累了,不知还要硬撑多久,再有多久,她才可以释然地放下一切,然后他们也能释然的放过她。原来…不再争,也可以如此困难,比争还难。就像,活着比死煎熬。
她静静睡在他怀中,充斥着杀戮的血气,但未阻碍她如山沉重的困乏。
颠簸的梦,恍恍惚惚,又是倾城衍宫,漫天铺地的蔓穗,延着宫阶绽放,一层又一层铺嵌的烂漫。她又看见了越儿,一袭白衣,执琴立在钟鼓楼前,他朝着自己伸出一只腕子,笑的璀璨。他问她,什么才是好皇帝。模糊的声音,便如梦中迷离不清的霞光一般。他身后掩着一个小女孩,眉眼熟悉,盈盈地对着自己笑。她唤他舅舅,又唤自己母亲。她附过她光洁饱满的额头,温润无伤的眸,像极了一人。她方要问她叫什么,便听身后清浅的凉声由风荡起。
那玉带束衣的青衫墨影在幻影中越发清晰,青丝垂逸,墨衫飘摇,他一手持扇,文隽尔雅,此时噙笑清莹,他说,喜次我们的女儿吗……
第二卷 时乱 第三十一章 浮沉
雪白的鸢尾,妃红的碧桃,盈盈交错,碎染了满搪青翠。
细水岚阁,柔风划过衣摆,檀香木的镂空窗子,泛着紫月香。
延陵易醒时,便只能闻到这般冲鼻的沉香,很浓很腻。醉香楼竟然未起往日咿咿呀呀的歌声,一时极静。
公仪鸾便趴在三步外的檀桌前,转着一丝丝凉却的瓷盅出神。水莹莹的眸子染曳着盅口散透的湿气,温温软软。有几分困意,几分糊涂,直到榻上的人唤了她。
“你醒了。”公仪鸾酿着笑挪到床前,细如白玉的指尖蹭过她凝着香汗的额头,“郎中说你很不好。”
些许不妙的兆头浮上,延陵易咬紧了牙根,却不吱声。
公仪鸾明白过来,只一手搭在她腹间,悄然笑道:“不过,他还好。”
窗前浮柳胡乱摆过,柔柔的风刮过面颊,公仪鸾前去阖门,却见伫在门外的人影愣了许久,望向细帐云帘。
飘摆的地方一动未动。公仪鸾稍愣住,颔首让身,自己退了出去。
尹文尚即拎起一角袍浅步而入,灰白错间的外衫映着柔和的暖光,收敛了日光,淡道:“暾元庵的女人,你可还想见一面。”
延陵易笑笑:“你辛苦请来的贵客,自是要见。”
玉兰花瓣碎了满地,延陵易起榻,却错身躲开他伸来扶持的一臂,他们之间早便是该如此疏离的。故作而出的亲密,已然要自己不适应。
宽硕的长裙拖在身后,浓密的长发完全坠开,眉间散溢着淡淡的宁静,好似天边最后一朵云彩的光辉。
她是真的很想见一见那女人的真面目,她曾经将自己从死亡的悬崖边拉回来,是她领着自己入了大郢,她为她缝过衣补过鞋。可自己应该知道,她绝不是一个普普通通安逸于深庵中诵轻敲木鱼的女子。
尹文尚即吉了两掌,即有小厮将受捆缚的黑衣女子推至屏风后。
隔着一座玉屏,她顿了步,绰影朦胧。对面的人容颜苍白,眼眉纯鼻极似宸后,她或以早便该想到,这不过是一张虚浮的仅能用易颜水粉饰出来的面孔,美丽的虚假,失了最后一丝真实。
她俯身迎向她,冷眸相对,寒光一凛。月芙蓉的宽摆随风扬起,她捏起她下巴的手隐隐在颤。她忽而想起了那股香,第一次觐见荣后处闻过,阵阵熟悉的熏香,她曾经闻了许多次,是如何熟悉着。后来…她听说宫中有一位娘娘甚得皇宠,并善制香,纵连皇后娘娘的香,都出自她手。
“这易容水不错。”延陵易笑着摇了摇头,尖砾的指甲滑过她如栀子雪白的肌肤,长长的一道血痕逼入寒眸之中,染污了半边绝美的妆容,“舒妃娘娘。”
延陵易静静地捧过她柔乱的发丝,玉兰花的雅香。那一年,她俯身抱她入怀,柔柔的发丝垂在自己眸前,是苏醒之时的第一缕馨香,第一抹视线。这个像兰花半娇柔的女人,怀抱是温暖的,不是嬷嬷言中的寒凉,那些生生割在心口的伤疤,也不是出自她手。她同如自己的悲哀,予人做棋子,唱了半生浮华,飘渺如云。
幽幽的目光洞穿瑟抖的灵魂,她用力掐起她的下颌,另一袖中抖落出蝴蝶纹的绣样,一个精巧的鱼字,冷冷坠在绣帕上。不月自己问,她是会老实交待吧!
细密的针法穿叠而出妖冶的紫蝶,凄凄地凝着跪在地间苍白面容。为人父母,最大的弱肋不过是子女落入他人之手!眸中抖出惧色,舒妃痴痴地笑开,冷泪滚落。她跪在她脚下,额头抵着她裙尾,重重的瞌,又重重的抬首落泪,血泪沾染了满面,终是洗去浓重的铅粉,露出本也算娇艳妩媚的真颜。
“放过小鱼儿,她什么也不知道。她绝不会同你争延陵的身份,也不会阻拦你们的一切。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从未想要她知道!”知道她的母亲何等肮脏卑劣,知道她的出生不过是一比筹码,再知道……这背后所有的阴暗。
扬手,一掌挥在她左颊,延陵易冷冷地笑:“你果真还算个好母亲。”
那一方绣帕猛地掷向她脸,由她紧紧握在唇边,哭得颤抖。
“你自己说吧……”她侧了半身,周身无然静下,冷冷的空气蹿入鼻间,泛着猩甜与涩苦。
“大乐朝还在时,我不过是给娘娘们御妆梳头的小宫人,最卑微的那种。直到…遇见了主人,他那个时候还不是圣元帝,是镇国公。那年秋花赏月时,宸帝将邛国公主赏了镇国公做平妻,公主##的飞仙髻是我梳的,镇国公夸了两句,宸帝便一并把我赏了下去。”眸中轻颤,猛阖紧眼,泪纵满面,但忆起旧时,便如流水浮花般毫无真实滑过的痕迹。
“在镇国公府伺候了多年,待到邛国公主生下了当今太子后,镇国公便开始交好邛与夏两国。大乐朝中,四权之首延陵沛文,对尹文世家最不屑。镇国公几次欲收拢延陵,都不得要领。我自小在宫中学习手艺,施妆弄粉,易颜换妆往往能乱人耳目,乔装成与公仪郡主相近的模样也不困难,受命混迹醉风楼,做了妓伶勾引延陵沛文与我交好,后来又有了小鱼儿,我们将她养在贱民署。直到镇国公接我们母女回府,并以要挟延陵沛文与他朋党交谋。”
一地碎红,飘摇而起,并着她呆呆的笑缓缓再开了口:“他成功了,这世上还未有他办不到的事。瞒过夏邛两国,先杀了宸宗,软禁宸后。而后散出禅位让贤的大谎诺!这一切,他做的远比他人更出色。可他也疏忽了一点,便是宸帝的子嗣。”
阳光偏漏,斜斜洒洒,正落在延陵易半垂的长发,映着与往日不同的异色。握着楠木椅把的手,一丝丝扣紧,说出那个名宇,心口仍是会痛:“那龙嗣,便是越儿。”
“是!”舒妃接上,眼中泪干涸,“你那文武双全叱咤一时的父亲,也并非出自好心要存留南荣遗脉。
不过是筹码,都是筹码。以南荣的龙裔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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