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认命吧》第85章


宣帝心头阵阵乱跳,垂下眼皮,向后退了两步。这么一退步,他的腰悄然发出一声哀鸣,人也僵在半空,一腔情丨欲尚未起来便夭折,掩饰般地轻咳了一声:“幼道初回京中必是累了,不必急着服侍朕。朕这就叫人设筵为你洗尘,明日赐浴芳景殿,你且安心养好精神,待朕备好了宫殿便长住宫中吧。”
淳于嘉恨不得立刻就让宣帝知道他不必养精神,然而此事也不是他一个人肯就能成的。不等他开口,宣帝便叫了王义过来侍候笔墨,亲自写了一道召淳于嘉入宫的旨意。且他这一入宫身份便是三夫人中最高的一位——淑妃,并赐协理六宫之权。
宣帝是不得不偏宠淳于嘉一点。因为朱煊与凤玄皆是习武之人,还各个都不安份,争宠争到对他这个皇帝都不怎么有礼的份上。淳于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若没有些身份宠爱撑着,说不定哪天就叫朱煊一掌打死,或是叫凤玄一茶盏丢破了脑袋……
宣帝越想越担心,直到吃饭时还紧攥着淳于嘉的手,谆谆告诫:“朕许你带进宫几个武功高强的陪嫁丫鬟嬷嬷,入宫之后万不可与皇后和……朕还许了让凤玄入宫,只是暂时不曾明发旨意。到时候你不要和他们争执,他们两人都有武功傍身,万一伤到你就不好了。”
淳于嘉对这点困难却是丝毫不放在眼里,虽有些觉着宣帝大惊小怪,心中更多的是感动。他站起身来敬酒,微笑着保证道:“我既敢在朝上自请入宫,便是自认有和他们周旋的本事,必不会叫陛下担心的!”
他虽未能一下子便心满意足,但赐宴与赐浴,以及未入宫便分了皇后协理三宫——拢共就三个人——之权之事,也已震动了后宫,叫他的存在感愈发鲜明起来。转天太监便到他府上传了旨意,狠狠褒奖了他一顿体察上意、为国尽忠之类,并将他入宫日期定在了半月之后的吉日。
虽然宣帝尽量淡化淳于嘉入宫一事的影响,但只要淳于嘉在朝上一站,满朝大臣都会觉着肉皮发紧,下朝后肯和他来往的人也骤减了几分,余下的多是想与他打好关系,套出宣帝喜恶,以此牟取好处的人。就算还有几个与淳于嘉私交好,不因他入宫而退缩的人,多也私下瞒怨他:“你要入宫,私下说不就得了?在朝堂之上当着文武大臣,你这一句话出口,就是陷我们于不义了。现在我家里都商议着要不要也牺牲个庶子,送他入宫侍奉了……”
淳于嘉淡定地听着他们诉苦,压下心头的一点淡淡得意,温言安抚道:“这种事何必强求,我与你们不同,我是王府近臣出身,这等大事不出头,人家是要怨我忘本的。你们都是科举出身,若上书自献子弟,陛下纳了还好,万一不肯纳呢?既平白使骨肉生出嫌隙,还要落个卖子求荣的名声。”
虽然淳于淑妃一向是劝人不要入宫的,但还有不少人在朝上表白或是具表上奏,请宣帝将自家子孙(或者就是自己)纳入宫中。宣帝深感众臣美意,推托不过,顺水推舟地将家里和本人都不曾上过书的凤玄也选入宫中,占了贤妃之位。
至于其余想入宫者,宣帝便一应拒了,还在朝上特地安抚众人:“朕又非好色之徒,宫中有一后二妃尽够了。众臣不须再上疏自荐,朕也不会夺人子弟入宫,纳妃之事,便到此为止吧。” 
76、第 76 章 
选妃之事终于尘埃落定,无论想不想入宫的大臣都定下心来,只是朝中同僚有两位已成了皇妃,众臣不免要调整一下对他们的态度。本来身为清流文臣,是不该和后妃关系太近的,无奈进宫这两位当初都是文臣的表率……
就连像何大人这样公正无私的朝廷柱石背地里都骂了朱老将军好几顿。当初他上朱府打探圣意时,朱淮是怎么说的来着?圣上要的是和前大将军朱煊差不多的人,那不就是说,陛下偏好武人么?怎么到最后进宫的却是两个文臣,还是一个中书侍郎,一个侍讲学士这样的清贵文臣?
淳于嘉自请入宫就不算了,凤玄出自曲阜凤家,这一家可不是肯当外戚的人,绝不会像某些人一样为了自家官途送子入宫。凤玄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叫宣帝封了妃,朱淮他对得起天下读书人么?
最叫何大人及一众清流伤心的是,岂止是自请入宫的淳于嘉,就连无辜被召的凤玄都毫无抗拒不悦之情,似乎在宫里过得如鱼得水了。两人每天下了朝也不似平常那样爱和同僚相聚,而是满面精神、迫不及待地就往后宫赶,甚至有时上朝都与宣帝同乘御辇而出,丝毫不把文臣的气节放在心上。
过得这么自在,叫那些等着安慰他们的亲朋故旧情何以堪!
不过这种事新鲜一阵也就过去了,更要紧的是朝廷南征大计。宣帝为此事早早征集粮草军士,倾一国精英,将朝中猛将都派往边关,又将自己前世攻打百越总结下的经验印制成册,传发到边关各郡。
直到十月末,他才调了谢仁带兵南下,先在阳山关以北集结兵力,等待他调北方诸郡兵力汇合,一举攻破南海郡,先下百越都城,再行收复桂林、象郡。
但他御驾亲征一事,却遭到了满朝反对。不只朝臣,后宫也是一样纷纷力谏。宣帝叫他们堵得无处可去,只好耐下心来一一劝解:“如今正是隆冬,百越那些瘴气瘟疫发作不起来,我军也不会因气候不适占了下风。再说,绿翘已将百越国内风俗与军政形势都供了出来,朕知己知彼,已是立于不败之地。我大夏有百万兵马,且都是多年抗戎,久经战阵之辈;百越却又能有多少兵力,又有几个正式上过战场?朕这里知己知彼,总不会输的。”
朱煊紧皱着眉头,张口便道:“陛下不是把殷正调到南方了么,难不成还不信他的本事?”
殷正本是西北守将,打西戎用的是马战,而百越那边河湖多、平地少,与北方作战方式完全不同,殷正虽在那儿练了半年兵,未必就能打得了胜仗。宣帝摇了摇头,说:“如今阿煊不能出战,别的将军总不如你那般压阵,不如朕御驾亲征更能鼓舞士气。”
朱煊不甚在意地答道:“我怎么不能去?反正我如今的身份是朱氏旁枝族人,旁人纵然见着了也不敢怀疑什么。七郎若非要亲征也可以,只要带上我,我便答应。”
凤玄也道:“陛下若亲征,朝政该怎么办?何况还有吐蕃在旁伺机而动,若他们趁陛下出征骚扰边境,朝中又有何人做主?”
宣帝答道:“如今朕膝下已有了皇太孙,待朕出征时由皇孙监国,阿煊暂时代理朝政,再有卿护卫京师,也就万无一失了。”
朱煊脸色微微发暗,凤玄也张口欲言,淳于嘉却是笑着站了起来:“既然圣意已决,嘉也不好多加劝阻。只是嘉以为军中清苦,陛下出征时该带一名妃嫔随行——打仗我虽不熟,却是会些医术,也好照应陛下起居。”
“照应起居”这四个字实在太敏感,朱煊极干脆地说道:“太医院的御医哪个不会医术,还是由我去合适,不仅能照应陛下起居,还能临阵指挥兵马,为七郎拿下百越。”
凤玄也道:“我自数月前就为陛下研究如何平定百越,京中有皇后坐镇,可保安全无虞,还该由我随驾更合适。”
淳于嘉眸光闪动,和悦地笑道:“自古也没有后妃领兵的道理,皇后与贤妃还是自重身份,好生照应皇太孙,不要让陛下为难吧。”
宣帝早先倒是打算带凤玄一同出征,可惜纳妃的旨意下早了几个月。命个一般文臣领兵是唯才是举,带着后妃到边关……名声却不好听了。他不愿说出实情,伤了这三人的心,便只说:“朕膝下只有铖儿这个孙子,你们只要守住他便是大功一件了。再说朕到边关也有大军保护,又不会亲自与那些蛮人接战,不会遇上危险的。”
不论臣下与爱妃们怎么劝,宣帝亲征的决定还是没被动摇。十一月中,钦天监便捡了吉日,三位后妃带着满朝文武恭送宣帝出了南郊,浩荡大军便朝向东南方向开去。
大军发动,走得自然便要慢些。宣帝急着赶到阵前,便只带了数千骑兵南下,中途又换乘战船,沿水路直行到长沙。抵达军中那日,阳山关守将与当地官员列队在城外相迎,各各躬身行礼,唯有一人昂然挺立,目光毫不闪避地迎向宣帝,神色几乎和身上的银色甲胄一般冰冷。
当初他还很爱笑的。宣帝恍惚了一下,默默收回目光,微笑着叫众人起身:“诸位爱卿辛苦了,不要在这风口站着,早些进城吧。”
众人纷纷道了不敢,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宣帝进了提前预备下的行宫。因大军未至,他们还不必正式出战,众将也不急于汇报军务。用罢晚膳,殷正与当地守将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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