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认命吧》第96章


宣帝反手紧紧握住他,心中也是一片黯然:“朕悉心教养皇太孙这么久,如今出了这等事,朕只怕祖孙情份难免受损了。不过他已过继至朕名下,又一直在宫中,和这些反贼却是绝无关系的。”
谢仁双目微眯,盯着宣帝欲言又止。
他倒不大想问皇太孙的事,而是更想知道那位凤贤妃与宣帝情份如何。不过宣帝只提皇孙,大约就是和凤玄的感情也不过尔尔——不过就算宣帝真宠爱凤玄,与他又有什么关系?他又不是那些只靠宠爱活着的深宫女子,就是宣帝不来找他,他还是能……
倒是用不着用强,反正宣帝不会当面拒绝他,只要他略微强硬一点就行了。
谢仁一路上都在琢磨这“强硬一点”的分寸,不过因赶路要紧,他们是先带了骑兵回来的,白日都要骑马,晚上也不好做此事,因此这分寸还没能测试出来。
然而这世上偏是巧合最多,他们疾行至汉中时,正撞上了往京城赶的凤玄。凤玄虽然比他们走得早,但因宣帝回京时多带了马匹,可轮换骑乘,路上耗的时间倒比凤玄少得多,才过汉中便与他撞上了。
凤玄那副充门面的銮驾早扔在了长沙,现在只一身普通白衣,面色略显青灰,下巴也长出了几根胡茬,正在客栈外备马。宣帝对他的身材熟得不能再熟,未能看到面容时,便凭着身形认出他来,隔着远远的距离高声呼喊:“凤卿——”
凤玄耳音极好,听得十分真切,却不敢相信那声音真是宣帝的,抱着一丝沉甸甸的希望,缓缓转过头去——只看了一眼,他就能确定,远方马上那个一身雪白长袍,面容尚且看不大清楚的人就是宣帝。他激动得紧扣住马鞍,拉着马转了个圈子,纵马扬鞭在闹市狂奔起来。
他终于明白了初次见面时,宣帝纵马狂奔,甚至不管会不会撞到路人的那种心情。实在是等了太久,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脑中只有见到他这一个念头。 
85、第 85 章
数里长的街巷,平日都不值得纵马,可此时凤玄拼命拍马,却还嫌马走得太慢。宣帝下意识地一夹马腹,向着他跑来的方向迎了上去,跑不上几步,凤玄便已到了他面前。
两人同时勒马。凤玄将马镫一踢,一手抓着宣帝的衣袖轻身纵跃,在空中旋了个身,正正落到宣帝马后,紧拥住宣帝,贴在他颈后喃喃说道:“圣上无恙,圣上果真无恙,真是上天垂怜!”
宣帝回身拍着他的肩背,眼角余光扫过自己带来的那些将士,不免觉着这样有失天子威严。正欲劝他莫再这么失态,但看到凤玄面上令人心酸的激动与欣喜,出口的话便换成了:“凤卿辛苦了。百越已破,朕与众将士都平安归来了,你不用再担心了。”
凤玄紧紧搂着宣帝,几乎要把他揉进自己骨肉之中,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用从未有过的颤抖声音说道:“坊间四处谣传陛下已不幸殉难,我一直不肯相信,果然等到了今日。吾皇上秉天命,岂是那些小人的诡计可以伤害的!”
凤玄这样真情流露,宣帝也不忍心再斥责他行动逾礼,就任由他抱着自己看了半天,面上一直带着安抚的笑容。直到凤玄平静些许,他才温柔地安慰道:“眼下朕正在大军之中,卿与阿仁都在朕身边,朕绝不会出事的。此处人多,待到了下处,咱们再叙别后之事。”
凤玄略略平静下来,将宣帝放松了些,却仍从背后拥着他,接过马缰道:“我带的人都在前方,是要继续赶往京师还是暂时休息,请陛下安排。”
宣帝所带的人马尚未用餐,正是要休息的时候,便随口答道:“将你的人马与朕带回的大军并在一处吧。朕还不曾用膳,暂且在城里休息一夜,明日带足干粮饮水再启程。”
凤玄连连点头,过了一阵才想起自己正在宣帝背后,再点头他也看不见,便开口答道:“悉听吾皇吩咐。”
他一抖缰绳,正要把宣帝带到自己刚才用餐的客栈,那缰绳却忽然被人扣住,一个微带寒意的声音在他身旁不远处低低响起:“凤学……贤妃精通礼仪,当知后宫没有与天子共骑的道理。贤妃的马就在那边,请换马。”
凤玄转过目光,便看到谢仁那张令人印象深刻的脸庞。他蓦然想起,方才宣帝说过一句“卿与阿仁都在朕身边”,只是他初见宣帝,欢喜太过,一时没想到这个阿仁代表什么。
然而现在容不得他不想了。早在他还只是中书舍人,对宣帝并无情愫的时候,谢仁就是宣帝心心念念要娶入宫中的皇后。那时为了让谢仁入宫,宣帝强硬地抵住了满朝大臣的反对,还曾经微服出京,飞马到城外见他。
可后来宣帝还是亲自下诏送了谢仁离京。
凤玄淡然看着谢仁,纹丝不动地贴在宣帝身后——宣帝的确曾经无限爱慕谢仁,可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谢仁还未入宫,而他已经能光明正大地坐在宣帝身后,何必只想着从前的事,在情敌面前不战而退呢?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对,仿佛凝成实质的刀剑,无声地往来交战。宣帝忽觉身上有些发冷,箍在腰间的手臂也紧了几分,连忙清咳一声:“咱们先找下处休息,凤卿是怎样知道宛陵王谋反的?快与朕细细说来。”
一行人终于进了客栈。殷将军已培养出眼色来,先行将客栈清场,替宣帝他们安排包厢,将那三人恭送进去后,就眼不见心不乱地带着手下用起餐来。
包厢中的情况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般混乱。
因为现今国中有大事发生,他们之间这点小心思在正事面前都不值一提。进得包厢后,宣帝与谢仁坐在上下首进餐,凤玄打横做陪,将出京前听说的吐蕃东进、宛陵王谋反,和在长沙得知的宛陵王世子带兵入京之事都一一道来。
如今宣帝北伐回来,宛陵王已死,总算是少了两桩最要命的事。但宛陵王世子的行踪还未捕捉到;西北边境兵力又少,不足以抗拒吐蕃;京城与西线的情况都十分堪忧。
唯一令宣帝安心的就是朱煊亲自去拒敌。只要他在,军心就在,就算一时兵力不足,但将士一心,总不会出现不战而逃,将大片土地让与敌军的情况。至于朱煊的身份会被将士知道——现在怕是满朝文武都知道了,再来担心也没用了。
宣帝极为光棍儿地满饮一碗清酒,将酒盏扔在桌上,站起身来问道:“凤卿、阿仁,朕欲令殷正回去带大军直取岷州,支援朱煊,只留这五千骑兵救京城之围,你们能不能为朕胜这一仗?”
凤玄向谢仁瞟了一眼,见他双眼只看着宣帝,毫不迟疑地应了下来,便也垂头拱手,朗声答道:“为君取胜自是凤玄的本份。”
宣帝与凤玄坐得较近,本欲抬手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可才抬起手来便看到谢仁一双星眸闪动,直勾勾地盯着他的手,那手臂顿时就似有千钧重。待要撂下,又见凤玄眉间一带黯然之色,自己心里又过意不去。
他当真是进退两难,横下一条心,拿出自己上辈子哄女人的功夫,含笑在两人面上扫了一圈,从桌上举起杯来:“两位爱妃……爱卿皆是朕的臂膀心腹,朕先敬你们一杯。待来日拿下宛陵王世子,平定京城之乱,朕自有重赏。”
至于平定京城之乱后要怎么赏,三人心中便有三个主意,只是眼下情势危急不便争论,凤玄与谢仁便都先谢了恩,不再多问。
用罢晚膳,宣帝先叫了殷正来,安排了西迎吐蕃之事:“吐蕃之事朕早想交给将军,只是当初朕想先解了京师之围再西顾……”
宣帝便将朱煊带兵迎击吐蕃军一事如数告诉了殷正,特别提醒了他一点:如今领兵拒敌的十有八九是他的皇后,希望殷正招子放亮一点,到了那儿不要乱说话。
殷正对朱煊虽然崇拜无已,对朱家出的那位皇后却是满心不屑,当着宣帝面前尽力收敛,眉梢嘴角那些细细纹路还是暴露了他的心思。宣帝不必细看也看得出他那点不屑之意,但不好公开告诉殷正那位皇后就是他一心追随的朱煊,只反复盯瞩他在皇后面前要肃穆恭敬,不可有失臣子之仪。
该嘱咐的他已经嘱咐了,到了军前就任凭朱煊做主吧。
转过一天,宣帝便与凤玄合兵一处。殷正只带了五十亲卫,轻装简从地回头去迎步兵,剩下的人随宣帝指挥赶往京城。汉中离长安已然不远,日夜奔袭了几日,前哨便已潜入到了宛陵王世子驻军的范围,并活捉了一名宛陵王世子所带的探子。
那探子见了宣帝便软倒在地,结结巴巴地说:“世子并不是想造反,只是误信之言,以为陛下已在百越遭难,故而要进京吊唁……都、都是奸妃淳于嘉把持朝政,囚禁太孙,欲谋不轨!我、我主只是想清君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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