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丰年》第622章


钱文仲看了老妻一眼,眼见四下都是家人,连下人都赶了出去,这才放心道,“你当我不知道么?我说了让敏君住过去,又没说让她亲自动手,那两个姨娘摆在那儿是干嘛的?有事都让她们做去。不过可不能再锦绣绫罗的穿着,全部换成半旧布衣,一应簪环首饰和贵重物品全部交到耿大人那儿去,打扮得越朴素越好。”
他瞧一眼林氏,“这事得麻烦弟妹了,你就照着从前在乡下的样子替她们收拾屋子,准备衣裳。”
别人还没听明白,钱文佐却已明白了,“这话说得很是,没个说自家夫君获了罪,女眷还涂脂抹粉,穿金戴银的。敏君啊,你爹这是在帮你们,你可别嫌委屈。一日三餐,最好都得粗茶淡饭才显出诚意。”
这话说得连莫氏也懂了,上前拉着石氏的手温言道,“可敏君正在坐月子呢,咱们做长辈的心疼她,给她单送碗汤,几个菜还不成么?”
“哦,我明白了,就跟那时凤儿……”林氏兴奋的想把话说下去,却给莫氏重重的两记咳嗽打断了。
这种表面工夫自家人心里知道就行,何必说得那么清楚?到时候对外面还要作出一副极其受罪的样子,才能尽可能的博取世人同情。
这做法虽然有些腹黑之嫌,不过做了总比不做强。钱文仲又告诉女儿,“旁的事别人做做也就罢了,但有件事必须你亲自动手。”
钱敏君已经听得完全信服,只问,“何事?”
钱文仲告诉女儿,“当今天子最重孝道,你一嫁进洛家就没有正经公婆,自不必侍奉,但如今夫婿闯了这样大的祸事来,你身为妻室也有不贤之过。所以你得日日在你洛家先祖前的牌位前忏悔,并多多抄录宁太后当年钦定的那本《女训》,以示悔过之心。”
钱敏君明白了,宁太后是当今皇上生母,但因其出身不高,只是母凭子贵,所以当年在被封为太后时,很是受到了一些议论。
弘德帝为了给老妈树形象,亲自当枪手,帮宁太后写了本《女训》,作为天下女子的闺学典范。这本书的影响力虽比不上已经普及若干年的《女诫》和《女则》,但在官宦人家之中,那可是必备教材。
钱敏君记得,前头那一段序还是太上皇写的,言辞华丽,把宁太后大大吹捧了一番。从前年幼初学此书之时,钱灵犀还私下打趣,说“男人最爱的女人有三,一是女儿,二是老妈,再有一个就是小老婆。”
钱文仲考虑得很周到,由宁太后署名的这本《女训》,出自最爱她的两个男人之手,而眼下这两个男人就是决定洛笙年命运的关键,讨好他们总不会错。所以钱敏君这书不仅要抄,还得好好抄,抄完了还要往外送,分给邻里街坊,这才既显得出她的贤惠与悔过之心,又能能得一个散播太后贤名的好处。
这些事虽小,也不可能抵消洛笙年的过错,但起码可以替钱敏君树立一点小小的声名,让日后人家说起她和她的儿子来,不管洛笙年如何,总会想起钱敏君还算是书香门第,懂事明礼,那钱文仲今日这番苦心就没有白费。
这些事情钱敏君都愿意照做,便是真的要吃糠咽菜她也不在乎。只她却也关心一事,“爹,妹妹那儿您可有办法吗?她这回全是给我连累的,眼下连妹夫还给相公做了保。万一事情不成连累了她们,这让我如何忍心?”
这也确实是个问题。
第597章 消停
钱文仲疼亲闺女,也一样的疼干闺女。钱灵犀都养在他跟前多少年了,这样的情份是怎么算也算不出来的。
但偏偏这一次,对于钱敏君的遭遇他还能指点一二,但对于钱灵犀的问题,他是彻底帮不上忙了。原因无他,因为钱灵犀是自己给自己找了条绳子吊在颈上。钱文仲又不是打铁的,他怎么知道要怎么帮她?
面对女儿的恳求,钱文仲只能告诉她,自己会想办法。不过有一点,钱文仲却可以肯定,“你妹子虽然被你连累了,但她的性命,和她一家子的性命都是无碍的。就算到时皇上会有什么责罚,也应该是落到邓家头上,不会拿你妹子出气。你先别操她的心了,好生做自己的事吧。”
钱敏君只得听命去了。
可这头钱文佐却忍不住请教起钱文仲来,“灵犀丫头那儿,咱们当真帮不上忙么?”
钱文仲是一筹莫展,“若是能给她寻个得力的铁匠,兴许还能帮上点忙,可咱们家有谁懂这些?”
钱文佐忍不住道,“扬名媳妇家在本地多年,兴许能认识几个好铁匠?”
钱文仲却叹道,“老哥哥莫非忘了,此事连邓家也参与其中了么?”
钱文佐倏地住口,不再多言了。邓家替皇上开挖矿藏,冶炼兵器,已经算是南明国内一等一的大行家了,可这回已经说得清楚,洛笙年要炼的是比邓家更好的东西出来,那岂是他们从乡野寻的铁匠能胜任的?
甚至放眼整个云洲大陆,南明的能工巧匠最多,冶炼水平也算是较高的,若是邓家再没有法子,那让旁人怎么帮这个忙?
钱家人帮不上忙,只好求天求地求祖宗,保佑洛笙年冶炼顺利。别连累妻儿及一家子。
眼下在邓府,好不容易回来的邓大奶奶却比给关在军部衙门那会儿更加不得安生。钱灵犀从来不知道,原来当一个贵妇人遇到急事时,竟也能抛下脸面跟寻常的市井泼妇一般无二。
“……你眼下倒是好端端的回来了,可你的兄弟呢?怎么还给关着?要不是你逞能,提什么冶炼,至于害得他们兄弟如此么?那里头还有一个是你嫡亲的相公呢,你怎么还有脸站在这儿。连滴眼泪也不掉的?”
方氏咬牙切齿,骂得是唾沫横飞,钱灵犀很郁闷,眼下她肚子太大,直接影响了她的身手灵活度,只好缩在小夏身后,抵挡方氏的漫天口水。
“老爷!”骂了半天,就见钱灵犀就跟个缩头乌龟似的既不还手,也不还嘴,方氏转而又奔着邓瑾去了。声音凄厉,语气悲怆。简直可以直接登台,唱一曲*蚀骨的慈母泪了。
钱灵犀很同情公爹,可她更愿意抓紧时间撤退。大人讲话,小孩子最好不要在旁边偷听。所以钱灵犀很诚恳的对着被方氏抓住哭诉的邓瑾屈膝行了一礼,很温婉很迅速的道,“如无旁事,儿媳先行退下了。”
然后扶着小夏。捧着肚子,溜之大吉。
邓瑾心里生气,心想这个儿媳妇也不太够意思了。怎么能逮着机会就溜?好歹看着自己才把她领回来的份上,拉他一把啊。这也太“忘恩负义”了!
可很快,忘恩负义的家伙派人来搭救他了。
闵公公急匆匆的过来道,“老爷,少爷那边打发人来说,要搭建一个好的冶炼场所,此事还得请您作主才行。”
“啊,是了。”邓瑾顿时理直气壮的把方氏推开,“眼下不管你愿不愿意,可说出去的话已经白纸黑字了。想要救你儿子回来,就得先帮他把这事做好,你要不乐意,尽管再扯着我哭。看流出两缸泪来,能不能换回你儿子!”
方氏一听不哭了,擦擦脸上多过泪的汗,“那有什么要妾身做的?”
邓瑾对这个老婆要求很低,“你呀,能把家看好,日子过好就不错了。”
他一甩袖子走了,方氏拦不住他,转眼又想寻钱灵犀的不痛快,可一转头却见人早没影了,不由问道,“大少奶奶呢?”
旁边下人战战兢兢的回,“方才……已经告辞了。”
方氏心中更气,心想这样就想完事?没门儿!说来她是婶娘,不好太过难为晚辈,但让许曼儿抱孩子去哭,看这妖精还能怎样!
可等到许曼儿抱着女儿去找时,钱灵犀那院子已经大门紧闭,高高挂起免战牌了。
看门的小丫头很无辜的说,“我们奶奶好容易才回来,累得不行,一进屋就睡了,有什么事,明儿再说吧。”
许曼儿无可奈何的走了,就是方氏也不能真个把怀有身孕还睡着的侄媳妇给硬生生的叫起来。可屋子里,那个原本应该睡着的钱灵犀才舒舒服服洗完个热水澡,正享受全身按摩。
呼!还是回到自己家里最舒服,懒洋洋的歪在软榻上,钱灵犀只觉全身的骨头都快酥了。
端画手不停的给她揉捏着,嘴上却嘟嘟囔囔的抱怨,“奶奶去到那样地方,也不带我去。瞧瞧瞧瞧,这都肿成什么样了?”
钱灵犀忍不住闭着眼睛呵呵直笑,她那是肿么?她那是胖的!端画这丫头说她笨吧,有时候还伶俐的,旁人说句好听的,只会说钱灵犀发福了。唯独她,直接说钱灵犀是肿成这样的。
嗯——甚得吾心。于是,钱灵犀也可以心安理得的吩咐下去了,“好些天没尝自家的手艺了,怪想得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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