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山河》第117章


元爱的声音让水墨清醒了许多,许是皇帝要除掉的人太多,一时无人答理被捆好的水墨和元爱。水墨小声问:“爱爱,你怎么会在这里?”元爱声音嘶哑,“因为公主死了,皇帝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我们中间有人身上有图,所以酷刑折磨,就算他离开绯都,也带上了我和那几个赫兰侍女,她们已经都被折磨死了。”
“图?是顾倾城背上的符号吗?那到底干什么用的,皇帝要,赫兰要,高延要,你爹也要?!”水墨愤懑地说,图雅被活活掐死的情景就在她眼前。元爱笑声嘶哑如哭:“其实都是贪欲罢了,细节我也无法说清,只知道,这图很早之前就被分成几份,落到不同的皇族手中,传说谁能得到完整的图,就可以征服天下。”
“扯淡!”水墨一点也不信。元爱忍不住微笑,“是啊,很扯淡,可我爹,还有这些高高在上的君主他们都宁愿相信,这不是传说。”水墨不可置信道:“你爹难道想当皇帝?!”元爱想起父亲冷酷的面容,干涩的眼眶再度湿润,“虽然他从不说,我总想,也许是为了图,他才和我娘私奔的。”
“那你还帮他?”“他是我爹啊,我唯一的亲人了。愚孝!”水墨大骂,跟着她就挨了一脚,士卒啐了口唾沫,“死到临头了,鬼叫什么?”水墨咬牙忍耐,直到士卒走开,才压低声音说:“既然如此,那皇帝为什么杀你?”元爱一怔,“你知道他是皇帝?也许他得到他想要的了吧,我对他已经没用处了。”
水墨深吸一口气,“现在呢,你那伟大的爹在哪里,他不管你了?”元爱摇头,“本来我们约好,得手之后,回老家相见,现在……”元爱的声音消失了,两个女孩无言以对。沉默中,水墨忽然感觉元爱的手在自己手心画着什么,“爱爱?”
“嘘!好好记住!”元爱继续画着,“我只是不想一个人带着秘密下地狱,可惜,高延的那一份,我没有拿到。”元爱叹息了一声。“在我这里。”水墨低语。“什么?!”元爱张大了眼。
水墨疲惫地靠在元爱背上,“那夜我躲着等你,图雅公主拿到了一幅图逃到那里,她发现了我,不知为何将东西塞给了我。我看过,不过几个奇怪的图形。当时李振也在,所以我想,这图应该就是高延那幅。”
“哈哈哈,”元爱低哑地笑了起来:“爹说的果然没错,天命不可违,他们费尽心力,你却得到的如此轻而易举,我画的你记住了吗?”水墨苦笑:“我可不想当皇帝,我只想要活着,回家!”“阿墨,这是命,命里注定。”元爱低得近乎呓语。水墨狠狠摇头,“可为什么是我,我没害过别人,也没抢过别人的男人,甚至没乱丢过垃圾,为什么偏偏是我!”
“阿墨,我只知道,爹占卜到你的出现会带来改变,却无法判断吉凶,所以他只能将你送上战场,生死由命……”元爱话未说完,前方忽然传来人濒死前的哀嚎祈求,让人不寒而栗。
水墨脸色苍白地看见皇帝的手下,将一对对囚犯拉到河边,只砍倒一人就踢下河去。就算另一个没受伤,他也无法挣脱死去同伴的重量,会被拉到河底,活活淹死。“啊!”元爱被人粗鲁地拉起,水墨也被迫站起来。兵卒用力一推,她们就排在了死神的队伍里,一步步地走向死亡。
“阿墨,你听我说,那日皇帝刑讯我,以为我昏过去了,因此我偷听到,他想……”元爱拼死扭头,在水墨耳边说道。水墨连嘴唇都白了,戾气,那不就是瘟疫吗?皇帝他想做什么,如果他通过河水传播疫情,那死的绝不止赫兰人,正在对阵的天朝士兵也躲不了啊……皇帝战无疆此时正站在松岩城上,微笑着看着城外凄惨的景象。等了这么久,终于要实现自己的目标了。赫兰巴雅、顾边城、燕秀峰,甚至李振,他们都会不知不觉地死在自己手里,然后再没有人能威胁到自己的地位。燕家手握兵权又如何,他们的亲信军队都被自己调到赫兰边境等死了,哼哼……“你现在告诉我这些又有什么用?”水墨痛苦地咧嘴,血腥气愈浓,也就是说她们离死亡更近了。元爱好像低笑了一声,水墨一怔,感觉到她手中有一硬物摩擦绳子,“爱爱?”“嘘,这本是我让自己保持清醒用得,没想到此时还有作用。阿墨,看我俩谁更命打吧。”元爱轻声说。
水墨心中的滋味难以形容,她终于体会到,死或许可怕,可看到希望再被夺去的滋味,更痛苦。水墨无法压抑求生本能,可那样元爱就会死。生命与良知,短短不过几十步路,她已被折磨得快要发狂。
“过来吧你!”水墨被一个兵卒揪到了行刑手跟前。她下意识地看向那人,他的厚背砍刀上鲜血淋漓,还挂着点人体组织,眼睛因为杀人的兴奋而充血。水墨脑中一片空白,只想着我是不幸,还是幸运呢……“阿墨,我求的事安宁,你求的是自由,我们各取所需吧。”元爱扭头说道,声音温柔如同初见。她说什么?水墨因为极度恐惧而无法思考,就看见侩子手慢慢地举起了屠刀。“啊!”水墨大叫,刹那间,她突然面向了另一侧,其他兵卒冷漠的面孔顿时映入眼帘。
背后噗一声响起,跟着水墨觉得身子一重,人已跌入有些凉意的水中。隔着荡漾的水纹,她甚至能看清那侩子手冷酷的笑容……侵入鼻腔的河水让水墨猛然清醒过来,她赶忙憋住这最后一口气,拼命地挣脱着手腕绳索,用力踩水,但水压越来越重,身上的伤口剧痛。水墨近乎绝望之时,绳索忽然松了,她奋力将右手拔出,但左手仍和元爱纠缠在一起,这时水波震荡,又一对囚犯摔入水中。生怕被岸上的官兵发现,水墨拉着元爱向河岸游去,就算元爱是累赘,在没有确认元爱真的死去之前,她,不能放手。
在松岩城休整时,水墨曾数次和鲁维来这里饮马,对环境熟悉得很。十几米开外就是一片苇子,虽然离那些人很近,但足够隐藏,他们根本想不到这样还能有人活下来。水墨叫着自己的名字,水墨,你要坚持,不能死,你有两条命,不能……水墨眼前阵阵晕黑,她机械地游着,忽觉得手上一松,再回头,元爱不知何时脱离了自己,她手上的绳子如蛇般在水中飘舞。不!水墨不自觉地张开了嘴,河水登时涌入,窒息的感觉让她眼前一黑,接着胸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了一下,他便在无知觉。
“哗啦,哗啦。”河水冲刷着水墨的腰腿,她还没张开眼,一开口大吐特吐,发黄的污水从喉咙和鼻孔中喷薄而出,连吐带咳,水墨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呼吸。她勉力抬头看去,不知自己何时上了岸,不远处有一根粗壮的树根正半浸在水中。想起自己晕过去之前被什么撞地,也许是它救了自己。
水墨费力地翻了个身,仰望着蓝天,夏风带着暖意拂过面颊,刺目的阳光让她暂时失明。她抬手捂住眼睛,泪水不能自已地流下,“爱爱……”
数次从死亡关头逃生,可水墨从没有像这次,是用另一个人的死来换取自己的生。痛苦中的水墨想起元爱临死之前的嘱托,她紧咬牙关,“该死的皇帝,我不会让你如意的!”水墨所有的行为都是为了保住自己一条命。她别无所求,可现在元爱的死,让她无法压抑心中的怒火,更何况还是顾边城和谢之寒的安危。
如果元爱说的没错,那骠骑驻地应该就在河边。只要是骠骑宿营地百里之内,一定有他们特定的标志,水墨翻身站起,她遥望着长长的河岸,下定决心,一步步向前走去,任凭身上的伤口烧灼作痛,也不停下。
水墨第一次主动向危险进发,不是为了她自己。
清澈的河水流淌不息,带走了生命,洗净了血腥,一叶制作简单的扁舟正飘荡其上。质朴的汉子将网抛撤出去,嘴里还哼着山歌小调。他慢慢收网,感受到的重量让他喜笑颜开。汉子用力拉网,捞上来的“鱼”却让他吃了一惊。
容颜清丽的女子脸色苍白如纸,血痕虽已被河水洗净,毫无起伏的胸前,伤口却让人胆寒。汉子手忙脚乱,想碰触又怕亵渎了这般美好的女子。
一根粗糙的手指终于按在了女子的脖子上,汉子几乎是跳了起来,抄起撑船的长篙,一声唿哨,扁舟如箭般射出……
第十三章 抉择
茂密的树叶吹得刷刷作响,除了偶尔的马嘶,你不会注意到这里驻扎着骠骑半数人马,将近千人。帐中的顾边城仔细翻看着斥侯传来的军报公文,他长眉微蹙,浑不似平日的淡然自若。谢之寒让他驻扎在此,以防高延人异动,主战场则交给了燕秀峰。“将军!”王佐在帐外大叫。顾边城头也不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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