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主恕罪》第116章


“给人留个念想,总是好的。”花逸半垂眼帘。
秋星河唇边溢出苦笑,“为什么做这种事的人是我呢?”
像绸缎一样光滑的河水缓缓朝前流去,岸边的树木浮出点点新芽,清晰地倒映在水中。河边停靠着一个小竹筏,秋星河把花逸抱到竹筏上,还是忍不住道:“不后悔吗?你还能撑两三天,现在回去还能见滕风远一面。”
花逸很轻很轻地摇头,她的颈上已经出现很浅很浅的灰色斑影,再过一天就会恶化溃烂,她的声音已经很低很弱,“我全身都好痛,真的好痛苦,我不想最后烂成一堆烂肉死在他面前,女人都爱美,我接受不了那样的结局,还是留个美好的念想。”
她的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残烛,“我不后悔,我只是很遗憾,最后连孩子都没能给他留下来。”
“让孩子陪着你。”秋星河微微转开脸,“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花逸微微摇头,“我想死亡也能体面一点,帮我多拣点花。”
秋星河用剑劈了许多迎春花枝和桃花枝,摆在竹筏上,艳丽的黄和嫩嫩的粉夹杂在一起,星星点点柔糯纯净,整个竹筏变成一座花船,而花逸静静地躺在鲜花之中,嘴角带着些许笑意,宛如春风沐化的温暖。
秋星河坐在岸边,把一截嫩绿的柳枝放过去,“你看,你死的时候只有我陪在你身边,我觉得我真是个冤大头。”
“很幸运能够认识你。”花逸半垂眼帘,她笑得浓雾清风,抬手望着头顶的天空,“放我走吧,天快黑了,我还想看看霞光。”
秋星河只觉得双眼酸胀,“你真的是一个残忍的女人。”
他解开绳索,用力将竹筏推到河中央,看着竹筏缓缓向前漂去,这条河虽偏僻,往前没多远注入大海之中,再过半个时辰,海上会涨潮,所有的一切都将归于海水之中。
秋星河还坐在岸边,开始拿出一壶酒自饮自酌,傍晚起了风,将他的鬓发软软地吹在耳后。
四周静谧极了,花逸微微睁着眼,她看不到西边天空的最后一抹晚霞,入目只有天空的暗蓝,深浅不一的那是云,墨蓝色像是用工笔晕染。身下是水,盈盈地托着她,她忽然身轻如云,飘荡在天地之间。
她缓缓闭上眼,眼前又出现一张五官俊秀的脸,他抱着琴朝她热切地跑过来,他大声地唤她,“花逸……花逸……”
脸上风尘仆仆,眸中光华闪烁,笑起来很纯净。
花逸想,这是什么时候的呆子呢?
她终于想了起来,是那年是景城,原来千辛万苦在尘世中找到一个人是那样的模样,眼中刹那迸放的光华穿过多年时光,宛如桃花绽放。
花逸从来不记得他那时的样子,原来人死前真的会记起往昔被忘掉的事情,她低低呢喃:“呆子,要好好过。”
长河如玉带一样悠悠前行,晚风将花瓣吹落在河中,无声漾起清浅漩涡。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你们的心情一定是这样的:
神啊,请来五百道天雷慢慢劈死这个作者吧。
好吧,其实作者写“大结局”这三个字是开玩笑的。
88、大结局(下)
高高的天空蓝得透明,一团团白絮一样的云朵在天上流动;带着微醉的神态;这是暮春与初夏的交替时节,万紫千红的芳华渐渐退了;蓬勃旺盛的绿色在席卷蔓延;微风一过,掀起一波波绿浪。
院中传来稚子的阵阵笑声;两岁的孩子长得白白嫩嫩,像圆圆的糯米团子;滕风远抱着小糯米团子;双手把他举得高高;口中发出“呜”地唿哨声;那孩子也跟着咯咯地笑起来;清脆如铃铛。
如是多玩了几次,孩子一张脸笑得红彤彤,胖乎乎的手臂上摇下摆。
看他们玩了好久,肖承才忍不住打断他们,“既然这么喜欢孩子,干脆自己生一个。”
“最近好多事。”滕风远抱着孩子,捏了捏他的胳膊,“长得越来越好了,虎头虎脑的。”
“他能吃。”肖承从他手中接过孩子,递给旁边的奶娘,示意她把孩子带回去,转过头对滕风远道:“忙也不是理由,又不是你怀胎生子。”
“太麻烦了,干脆你再生一个过继给我。”滕风远正经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就跟亲兄弟一样,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想要自己生去。”肖承忍不住翻白眼,又劝道:“长老们经常都在背后唠叨,他们不会同意你过继孩子来继承穿云教,你还是自己生一个。”
“最近真的太忙,穿云教还有不少事情没稳定,北边的铁矿出产量一直很低,上个月还死了一个人……”
铁矿开采权是清王登基后允给穿云教的,花逸走了两个月后,滕风远去找了清王,清王允诺若他杀掉贺王,把翼山和河西走廊一带全部划给穿云教,还赋予穿云教铁矿开采权。这两年穿云教发展得风生水起,滕风远的确很忙,但是每次一说这个话题,滕风远就故意岔开话题,肖承真的鄙视他。
不远处有人抬着东西经过,为首一人过来请示,“尊主,玉璃红珊瑚放在何处?”
滕风远道:“搬入我寝殿中,放在西侧,摆在金梳妆台旁边。”
那盆玉璃红珊瑚有两尺高,旁生着无数枝桠,色彩斑斓光艳夺目,是南沙教的镇教之宝,由于穿云教的不断坐大,南沙教寻求庇护,将这件无价之宝送了过来。玉璃红珊瑚美得触目惊心,滕风远不忘吩咐:“动作轻点,千万别碰坏了。”
他得意洋洋地憧憬道:“那盆珊瑚真漂亮,等花逸回来看到一定很喜欢,她最喜欢漂亮又值钱的东西。”
肖承忽然觉得一股苦涩涌上来,从口到心都是苦,堵得他不知该说什么好。如果他半年前没去江东,他也会以为梁花逸有天还会回来,可他去了,他路经一个小镇,正巧遇到几个家丁正追着一个老妇人,口中大喊:“你这个老妖妇,大骗子,今天要杀了你……”
肖承多看了两眼,这一看,触目生凉。
尽管老妇人头发花白,但肖承还是能认出她:“玄清大师?”
老妇人被他拦住,惊慌失措,起初不承认,逼不得已才说出真相,“老身是无辜的,当初不是老身要骗你们,是滕夫人和秋公子花钱雇我来演戏的啊……是他们自己的主意,与老身无关啊……”
肖承的心凉成了冰坨子,“那你把梁花逸带到哪里去了?”
“黑尸腐肉散无解,那天晚上我驾着车驶到山中,把她交给秋公子,秋公子大概把她埋了。”她声泪俱下得辩解,“我也不想做这件事,是他们求我帮忙我才帮的,佛曰: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滕夫人不想你们伤心才出此下策,我就只好帮她了……你要体谅滕夫人,也要体谅我……”
肖承怔怔地站在那里,很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等他回过神来,一把剑贯穿了老妇人的身体,肖承握着剑柄,双眼通红,“你们这些做骗子的,要骗人就骗一辈子好了,何必还要让人知道真相呢?”
如果不知道真相多好,至少所有人都还相信梁花逸还活着,滕风远守着希望去等待,迎接日升月落;就算十几年后梁花逸没有回来,他们还能安慰自己,那个女人得了道,四大皆空不愿意再入红尘。
就算再也见不到,至少相信对方还活着,活着就是希望,为什么要最后的希望残忍打碎呢?
肖承一个人在荒地里挖了个坑,把老妇人严严实实地埋了,“以后他再也不会知道真相了。”
那晚月色清冷,天上几片稀疏的冷云,肖承对月冷笑,“梁花逸,你果然彻头彻尾都是骗子!”
肖承很想告诉滕风远,你不要再等了,梁花逸不会再回来,可他到底没有说,他力图让自己笑得轻松一点,对满怀希冀的滕风远道:“她还要十几年才会回来,很久的,你还是别想着她了,多忙点别的事。”
“可是花逸那么聪明,说不定她会提前跑回来。”滕风远眼中漾出波光,“庵寺那么清苦,花逸肯定不喜欢,她脑子又灵活,寻着机会说不定就跑了。”
他似乎真的在憧憬梁花逸某天忽然就回来了,肖承不得不浇灭她的热情,“玄清大师是一代宗师,世人都不知道她的居处,出入口隐秘,肯定还有机关。再说,座下还有其他弟子,怎么可能跑得出来呢?梁花逸也是个守信之人,既然答应了会在那里修行,她也不会毁约。”
“说得也是。”滕风远平静道。
肖承试着劝道:“修行得久了,心境就不同,大多数修行者都不喜欢俗世,也许她以后就不回来了。你还是早点生个孩子,也做做别的打算,反正梁花逸也希望你早点生。”
“过几年再说。”滕风远侧过身,又想起什么:“我得去看着他们摆红珊瑚,别摆错了地方。”
他赶紧朝寝殿方向走去。
肖承看着他的背影无声叹息,天边的云彩舒卷着蓬松轻柔的花边,阳光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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