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养大不由师》第92章


云蘅半是忐忑,半是期盼的随着他往牢里深处走。
牢房里面潮湿肮脏,光线暗淡。她跟随在狱卒身后,一步一步的往里走动着。
四处之静,似乎唯有自己的脚步声踏在地上而已。一刹那她都要以为,自己这般是要一步一步的往黄泉之路走下去么?
而最终,狱卒停在了一处,利落的掏开钥匙开了门,做了个请的手势,而后便闪身走开了。
单间的牢房内光线阴暗,内有一人,垂着头,背靠墙而立,双臂被屋顶上垂下来的两根锁链吊起。
云蘅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漏跳了一拍。而后她上前轻轻的推开了牢门,举步走了进去。
就在她走进去的那一刹那,那人也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云蘅怔住了。
而李翊也怔住了。
三年不见,云蘅眉宇之间的稚气已然脱去,渐露坚强成熟之气。
他当年的小女孩,现如今已长成了一风姿意态都卓然不凡的大人了么?
而云蘅眼中的李翊,却是身形削瘦,两鬓已染风霜之色。且此时他浑身遍布鞭痕,一身衣服为血迹所污,早就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只是此刻他的一双黑眸中却是光彩耀人,亮如晨星。
“阿蘅,”良久之后,李翊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的沉寂,率先开口道,“你长大了。”
声音嘶哑残破,不复当年醇厚悦耳。
云蘅一刹那几乎落泪。
但很快的,她便又绽开了一个笑容,笑道:“可是师父,你却老了。”
声音温柔沉静,也不再复当年的娇俏软糯。
李翊便也失笑。
先不过是微笑,渐渐的却是大笑。
一生从未如此喜悦过。此刻他只觉得万事皆足,心中再无挂碍。
什么权势,什么江山,皆比不过她还好好的活着,而且还能这般的笑着与他说话。
“阿蘅,”大笑声引起他遍身伤口一阵剧痛,但此刻他也顾不上这许多,只是笑道,“阿蘅,过来,让我抱抱你。”
云蘅依然走上了前,伸出双臂,抱住了他瘦瘦的腰身。
再次靠在他的胸口,云蘅只心酸的想落泪。
三年之中,无时无刻的不在想念这个怀抱啊。而如今,她终于是又靠在了他的胸前了。
而李翊此时只觉得再圆满不过了。
他将下巴轻搁在她的头顶,闻着她发间久违但又熟悉的香味,真的很想伸臂紧紧的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里面,从此再也不放开。只是此刻自己的两只手臂却被铁链吊住,无法动弹。
一阵挣扎,铁链发出当啷当啷的声音。
云蘅从他的怀中抬头,见他双臂之间被铁链吊住的那里早就已经是被磨被了皮,结了厚厚的一层血痂。而此时他一番挣扎下,这血痂就被磨被了,立时就有鲜血淋漓。
她心中一痛,更加的抱住了李翊的腰身,而后便抬头安抚道:“师父,你不要动。”
“可是阿蘅,我很想再抱一抱你。”李翊低头望着她,柔声的道。
心中酸得一酸,云蘅勉强笑道:“师父,我抱着你,那也是一样的。”
更紧的揽住了他的腰,她重又将头靠在了他的胸前。
眼泪终究是忍不住,悉数落了下来。而此刻她也不去管李翊会不会看到。
但她还是靠在他的胸口笑道:“师父,来的匆忙呢,所以就没有带些什么吃的和用的来,你可别见怪才是。”
李翊便也笑道:“你来了便好。其他的任何,我都不在意。”
云蘅不由的就失笑:“师父,三年不见,什么时候你也这般的会说话了?”
李翊微笑不语。
其实不是他会说话,而是他说的实在是真心话。
只要她在身边,其他的任何,他就再也不在意了。
云蘅见他不说话,在他的怀中抬头来望了他一眼,而后重又低下了头去,倚在他胸前。
“师父,三年不见,你瘦了呢。”
原不过壮年,可现如今却两鬓斑白,形容憔悴。这三年来,他不是应该过的意气风发的吗?不是传闻他即将攻下昭国京城,坐上那世人瞩目的位置吗?可而如今一见,他却怎么是这般的形容?
李翊微笑:“阿蘅,你却貌似较三年之前重了些了。”
两人闭口不谈这三年来李翊的军中之事。
云蘅笑,抬头望他。
“我都已经是生过孩子的人了,当然会比以前重些了。”
如一记闷拳捶下,李翊的一颗心快速的跳了起来。
他望着她眼中的笑意,一刹那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竟然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而云蘅望着他,继续说道:“是个男孩。现下已经两岁多了,长的像你,性子却不像你,很是调皮,没有一刻安静的时候。师父,你说,他这性子,莫不成是随了我?”
李翊依然说不出话来。他只觉得心中震惊异常。
他无法想象自己已经有了一个孩子,而且已经两岁多了。
可是在云蘅怀胎十月的时候,在她生孩子的时候,在他的孩子自襁褓中的婴儿长到现如今的两岁多的时候,他却一直都不在他们母子身边。
这三年来,他到底是在做些什么?
而云蘅还在接着说道:“我给他取名叫李旭。因为他出生的时候,正是太阳升起的时候。师父,你说好不好?”
李翊说不出话来,只能不停的点着头,眼中有泪意涌现。
云蘅双眼也有些发酸:“阿旭早就已经会说话了,现下他正是好奇的时候,碰到什么都会问一问我这是什么东西,我也都会一一的回答了他。可是有一天,他和同村的小孩子一起玩闹之后,回来问我,娘,他们都说我没有爹爹。为什么我会没有爹爹?我爹爹在哪里?这个问题,我却是怎么都回答不出来。”
李翊大口的呼吸着,只觉得一刹那心痛得都快窒息而死。
云蘅停顿了一会,忍住了眼中的泪意,又接着往下说:“那时候我就在想啊,怎么办,我该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呢。可是我想了好几日,都不知道该怎么来回答他这个问题。所以师父,”她抬头,深深的望着他,“我在想,这个问题,只能由你自己来回答他了。”
李翊坚定的点头:“好。这个问题,我自己来回答他。”
云蘅的眼泪忽然就夺眶而出:“可是师父,你就要死了。过不了几日你就会被枭首示众了,你还怎么回答他?师父,到时候阿旭又再问我这个问题,你让我怎么办?跟他说你爹爹已经死了吗?往后你再也不会有爹爹了吗?师父,师父,你怎么能死?你死了让我和阿旭怎么办?”
她抱着他的腰,靠在他的怀中,再也忍不住,大哭出声,完全不管自己的鼻涕和眼泪都蹭了他一身。
李翊却只能任由她这般的在他的怀中痛哭着,却无法伸手去抱紧了她,或者是身后去帮她拭去眼泪。他唯一所能做的,只能将自己的下巴在她的头顶来回的蹭着,柔声的安抚着她:“阿蘅,相信我。师父不会死,不会死。往后我会陪着你和孩子好好的过一辈子。我答应你,往后我再也不去想什么权势了。我会带着你和孩子,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过完这一生。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你让我做的事,我就去做。你不让我做的事,我就再也不会去做,好不好?阿蘅,乖,不要哭了。”
云蘅只哭的一抽一抽的,仰头望着他,质疑的问着:“真的?你真的有法子能逃了出去?可是师父,这里是死牢啊。外面有重兵把守。师父,你怎么能这么容易的就能逃了出去?”
李翊微笑,在她的额头轻轻的印下一吻,而后道:“既然是如此重兵把守的死牢,那你今日又如何会这般轻易的就进来见到了我?”
云蘅怔了一怔。而后她心中便隐隐的觉得,这中间一定是有什么事是她所不知道的。
只是这当会李翊毕竟是身在死牢中,而且浑身又都是被鞭打的伤痕,所以云蘅暂时也无暇去考虑其他。
她目前唯一所能想的就是,只要李翊能安全的出去,她便什么都不管了。
她踮脚,双手揽上了李翊的脖颈,凑过去,双唇吻上了他的双唇。
柔软娇嫩的双唇一触到他的双唇,李翊一刹那简直就要激动的癫狂了。
他用力的回吻住她。粗暴的在她的双唇上辗转厮磨,恨不能此刻就将她拆吃入腹,从此骨血合一,不离不分。
而云蘅忽然就离开了他的双唇,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只是不动。
她眼中有泪,却是恨声的道:“李翊,你给我听好了。你一定要安全的逃了出来。不然我就带着阿旭改嫁,让他从此叫别的男人是爹爹。”
李翊一口狠狠的咬在了她的下唇上,同样恨声的道:“你敢!”
“你看我敢是不敢!”
但云蘅忽然又流泪了:“师父,你一定要好好的逃出这里。一定要。不然我就,我就。。。。。。”
我就怎么样,她却是哭着没有说出来。
如果李翊真的没有逃出来,她还能怎么样呢?这世上,除了李翊,她再也不可能再爱上其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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