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怀惜》第8章


这句倒是真话。我的苦衷就是:我是实打实的官迷。
赵瑞岚十分为难,与师爷对看了一眼,想了想,觉得还是先答应了好让我站起来。省得万一百里悠回来了,见此情景,以为我受欺,又要发疯。
“要不,小晏你先跟着文先生做事吧。”
跟着那师爷?
我不肯起来:“大人,怀惜愿意跟着文先生,但求大人让怀惜入军籍。”
我不能做普通小厮,我得进入编制,正式攀爬上权力阶梯。
“什么?”赵瑞岚瞪大眼。
“我今日见着大人,才明白什么是荣耀。怀惜草民,但仍有报国之志,愿追随大人,统兵数十万,征战四海,恢复幽燕,奏凯太庙。”
你想招个兵还不容易?
赵瑞岚犹豫半天:“小晏,你先起来。”
十七、长官是个弄潮儿
我站起来,赵瑞岚却始终不发一言。
暗道不好,弄巧成拙了。
他年纪轻轻,官居一品,应该是何等心思缜密、机敏有大略的人物,怎能不察觉我居心叵测。
他果然问:“为什么?”
年年战骨埋荒外,无定河边半死生。兵役人人避之不及,你为什么偏偏削尖了脑袋往部队里钻?
因为我要嫁给你妹妹啊。你要是替你妹妹选对象,是会选爱将还是近仆?
所以我宁可成为最下级的兵士,然后让我上战场也好,或者全当佣人使唤也行。可以杀人放火、也可以做饭洗衣、喂马养猪。
只要给我一个进入国家晋升序列的机会,让我能出人头地就好。
这些要我怎么和赵瑞岚说?
他静静地坐着,美的像副画,一双眼睛却灿若晨星,洞若观火。
这时再装什么爱国热血青年就是自掘坟墓了,我只好出演哈姆雷特,双眼燃起熊熊复仇之火:“在下全家都死于战火,父母兄弟为胡虏所杀,两岁的妹妹活活饿死。晏怀惜孑然一身,何惧生死,此仇不报,无颜见至亲于九泉。”
(猫:“你爸正在公园下棋,你妈正在和菜贩吵架,你妹那同人狼正在发春梦。”)
这招终于把他们暂时哄住,第二天赵瑞岚吩咐文师爷瞒着百里悠给我入籍造册。当然瞒不了多久,百里悠知道了,气得吱呀乱叫。但木已成舟,他对赵瑞岚其实又怕得厉害,只能闹够了作罢。
于是,经党组讨论研究决定,两票通过,一票弃权,大祈王朝的普通一兵、赵瑞岚同志的警卫员——晏怀惜小战士闪亮登场!……Year~~~
(猫:“晏领导,您三流综艺节目看多了。”)
顺便带一句,我前些天看到的那让人赞叹不已的样板房便是赵瑞岚在苏州的别墅,官大有好处啊!
本来我是一直做个闲散人员的,可是出了个变故。
在宁波,有个祈朝的江南大营,是排在赵瑞岚此次的行程中的。
偏偏京里传来消息,说宫里那个老太太天天打滚撒泼,喝药上吊,哭着喊着要见“悠悠小心肝”,赵瑞岚便准备让百里悠先回去。
但我正处在试用期,博得领导好印象的关键时刻之一,自然不肯随便溜号。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百里悠死赖着,扒在门框上不肯走。赵瑞岚把他从门上一点一点剥下来,他又搂西施般与门槛缠绵。
他涕泪俱下、苦大愁深的控诉赵瑞岚“从小就爱抢我东西,抢了我的小晏就不还了”,又肝肠寸断、凄凉悲哽的与我道别:“向双星朝朝暮暮争似我和卿;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真叫人头痛不已,百里大侠,我们仅仅十天后就见。
赵瑞岚只好刷刷刷点了他几处大穴,命人将这小心肝五花大绑了,塞进马车,八百里快递送到京城。特别吩咐押送士兵:此物乃易燃易爆危险品,一不可解穴,二不可与之独处,三不可吃他摸过的东西,四不可轻易搭理。
百里悠一走,我少了一堵挡风的墙,只能好好表现。正巧赵瑞岚的贴身侍卫——钟馗兄——办事去了,我便强要着接了他的班。
打了三天洗脸水,今天遇见了个小祖宗。
他大概十六、七岁,生的俊俏非凡。骨骼清奇,皮肤细腻,一双妙目顾盼生姿,穿的比我华贵很多,却明显不是当兵的。
他在走廊拐弯处拦住我,也不客气,劈头就问:“你是谁?”
我慢悠悠的说:“我是将军的侍卫。”
他恼火,绕着我转来转去:“就你这样也能当侍卫?”
我这样怎么不能当侍卫啦?
好吧,我承认今天看起来挺邋遢,穿着件灰扑扑的军装,还没扎头发。
谁叫我一直学不会梳头。你让一个快三十岁的男人(年龄是他始终不肯面对的现实之一),突然有一头长到膝盖的头发,还不让他剪,剪了就是不孝,他也不会梳头。
此等美人,俏生生立于眼前,要是平日,我早就上去吃豆腐了,至少要语言性骚扰。
可惜他咄咄逼人,我几乎可以看见怨毒和嫉妒从他的心头滚滚而过。
是了,这小样儿可能便是赵瑞岚的——那个。(哪个啊?)
没想到啊,没想到,咱首长还是个走在潮流尖端的人物。
铜脸盆装满了水本来就重,我端的太久有点吃劲。只好微微弯腰,抬起一只膝托住。轻风把我散乱的发梢带到了水里,便随它去。
抬起头来,他的眼神像是要把我剜出洞来。
“狐狸精!”他说。
我倒楞了。本人奸刁圆滑,坏事做了不少,被人骂作狐狸精却是十分新鲜。
半晌,晏狐狸精邪邪一笑,小哥儿,你满脸怒气、傲气、煞气,像是厉害的很。在我看来,却全身上下都是死穴,我根本懒都懒得点。
以后找人麻烦,切记认准对象。
我这叫领导的生活秘书,和你完全是两码事。
十八、作戏也乃大道
反唇相讥么?
我又不是傻的,怎么能和他正面冲突。
他和李家的人不同。在李家,闹与不闹、走与不走都掌握在自己手中;而他却是赵瑞岚的人,单单论资历,对付他,已是在我目前的能力之外。
世界上有种东西叫做“枕边风”,可以列入官场“难以把握的奇怪事物排行榜”的前三位,但它却并非无法操控,有时得了要领,甚至可以预测或决定其走向。
这就是尾随赔笑领导夫人,逢年过节不忘孝敬九千岁的重要性所在。
眼前这个,一看就是善于吹枕边风的类型,从气势看,也不乏吹枕边风的地位资格。但由于他已经把我错误的定位在“和他抢男人的狐狸精”上了,日后他在赵瑞岚面前提到我,断断是一句好话也不会讲也。
我怎么能让他挖我的墙角。
所以今天我要做的,不是争个言语上的痛快,而是要让他日后尽量少的在领导面前提起我,要让他觉得不值得提起,没必要提起。
于是我立刻假装手滑,“啪啦”打翻脸盆,溅了自己一身水,并傻呼呼的看着它咚咚咚沿着台阶滚下去。
又像是隔了半天才反映过来,咋咋呼呼,大喊“呀呀呀”,急急忙忙去追。追了几步,顺势滑了一跤,努力扑腾了几下,滚的满脸满身泥。
坐起来,也不掸土,先精辟的展示我在汉语言文学上关于“问候你母亲”这个课题的深入研究。又觉得痛了,龇牙咧嘴一番。
捡了铜盆,泥水淋漓的站在院中,一副想走又不敢走,欲跪又不敢动的样子,怯生生、怕丝丝的偷眼看他,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这就叫行为艺术。
我稀松、懒散、邋遢、木讷、愚笨、粗俗、卑贱、奴性入骨。
他却白衣胜雪立于廊下,粉面如玉,目似流星。清风徐来,衣袂飘飘,纤尘不染,宛若谪仙。
我甚至连他的一根指头都不如。
对比鲜明,效果怎样,听天由命。
也许我的样子实在狼狈,他绷了绷,还是轻笑出来。
笑了,就好办。
我弱弱的开口:“公子,……将军他……洗脸……那个那个……”
他略微有些讥笑的挥挥手:“你去吧。”
我施个大礼,转身便走。出了后院,绕了廊,拐了弯,停下来,吐出一口憋闷之气。方才摔的太逼真投入了些,额头着了地,正火辣辣的痛。手肘膝盖也感觉不好,掀衣一看,全是青紫。
唉~~~势单力薄,又没有自保能力,一个小小男宠竟也让我头破血流,日后遇到真正厉害的,皮肉之苦不知道还要吃多少。
革命苦不苦,想想红军两万五;
斗争累不累,想想雷锋董存瑞;
心里堵不堵,想想韩信胯下辱。
小哥儿,你就轻蔑吧,不屑吧,得意吧,针锋相对吧,他日我晏怀惜站在廊下吹风,必定身着一品朝服。
柳絮池塘,梨花院落,风动荼靡架。我却在树下凝神痴立,心中似酸似苦。
回过神来,摇头低笑,金钟罩骤合,仍是修炼地浑然天成、毫无缝隙,打磨地熠熠生光、生人勿近。
吾友孟柯先生曾言:“何必言仁义,惟有利而已。”(某猫举手,指一书怯怯曰:“孟老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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