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孤生竹》第122章


他皱着眉头,想要再听清楚一些,可那恼人的耳鸣声却不曾消失,一直嗡嗡的持续着,伴随着身体里莫名窜起的疼痛,他几乎失去了站立的力气,只能勉强的扯出笑脸:“没事……”
李冉冉狐疑的盯着他,明明是微笑着的脸,为何会出了这么多汗,她不安的抬起手想替他擦掉脑门上的汗,眼角余光却忽而扫到一抹嫣红,她颤抖着手,拨开他耳鬓的发,心慌意乱的道:“流血了,怎么办,你在流血……”
耳朵里有温热液体流出,蜿蜒而下,他知道自己吓到了她,可惜四肢百骸都被疼痛占领,没法开口安慰,只能用仅存的力气揽着她,一遍一遍僵硬的抚摸她的发。
“说话啊!”李冉冉急得嗓子都变了,不停为他擦掉流到下巴边缘的血,“血怎么都不停,你到底出了什么事?告诉我啊——”她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害怕,这种像是要失去他的恐惧几乎快把她逼疯了……
段离宵摆手,慢慢坐到地上,长指弯曲,在手心掐出血痕。半晌,疼痛渐渐退去,又过了好一会儿,他便再无任何不适,除了满身的汗和身上大片血迹,没有任何痕迹能证明方才发生过的事情。
“别大惊小怪的,我没事,只是……”
“没事你个头!”李冉冉口不择言,“还敢骗我,去死吧你!”顿了顿,她忽然呜呜的哭起来:“我说错话了,你别死,你不许死……”
他犹豫了片刻,站起身搂她入怀,轻声道:“冉冉,这只是幼年时的旧疾,我找苏神医诊断过,近来服了些药,方才流血不过是排出体内的残毒,对身体并无大碍。”
“我不信。”她直觉蹊跷,近来他的体温凉的渗人,就连脸色都是惨白,看不到丝毫血色。
“我骗你做什么?”他抓着她的手,按到胸口处,认真道:“只要这里还在跳,便是活着,你又有什么好担心?”
“我担心你有一天不跳了啊!”李冉冉脱口而出,语毕又觉不妥,神神叨叨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嘴里念念有词:“呸呸呸,吐口水,不算数……菩萨保佑,一定要让段离宵长命百岁……”
闻言他笑意加深,“我做了那么多的坏事,菩萨怎么会保佑我?”
李冉冉狠狠瞪他一眼,怒道:“反正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说的就是你了!”
“……”他不说话,只是一直笑,那笑,隐约有些悲哀和无奈,祸害遗千年么?他倒是未曾那么贪心,能陪她三年足矣,但老天怕是连三天都不肯给他呵……
“不然我们就一起挂掉。”她固执的道,抓着他的手死命掐了掐,“好不好?”
“好。”他听懂挂掉的意思,微笑着颔首,心里默默允诺——我不会让你死,若我先死,便在三生石上等你,洗刷干净这一世的杀戮和血腥,待你安然过完余年,再在地下团聚。
“你笑的真不好看。”李冉冉皱皱鼻子,强压下愈来愈不安分的心跳。
“你不是说我人长得好看么?人好看即便是哭都应该好看。”他若有其事的点点头,表情恢复平日里一贯的似笑非笑。
她松口气,扑上去缠着他的腰呢喃:“这种变态的笑容才适合你。”
“一直想问你,变态是什么意思?”段离宵撇了撇唇,“是说极端心狠手辣同寻常人不一样么?”
哎呀,好聪明……李冉冉囧了一下,继而蹭蹭他的脸道:“你越变态我越爱你。”后面几个字几乎轻到听不见,她只觉脸颊火烧一样,果然告白这事情就是想着容易,做起来难度可要大多了……
“恩。”他微微拉开两人距离,端详一阵后道:“不过你可别再丑了,不然我可没胆娶个丑如夜叉的女子。”
李冉冉气恼,作势要捶他——
远处忽而传来咯咯咯咯的笑声,愈来愈近,那声音刺耳到极致,叫她不自觉拧起了眉,她像是难以忍受的掏掏耳朵,小声问道:“那个……万不晓来了?”
“来了。”他往前一步,点下头:“不晓先生,又要麻烦你了。”
李冉冉扭头,面前的人影极度熟悉,她大惊失色,哆嗦着手指道:“你是童、童彤?!”
居心叵测
李冉冉记起之前在小木屋里见过的那副自画像,面前的女子五官与画里的一模一样,只是头发长了许多,几乎拖到了腰部……再一看,又觉得神态也大不一样,眉宇间少了几分英气,多了些许沧桑感……
“段庄主。”女子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出乎意料的轻柔,绵软似和风拂过,令人不由徒生好感。
“请问……您姓童么?”李冉冉搓着手,小心翼翼的试探,尽管方才她听到段离宵喊她不晓先生,可倾城楼里的万不晓明明是破锣嗓子,哪里有这般天籁的音色。
女子微微一笑,唇畔浮出耐人寻味的笑,轻咳了几声,那声音又立刻变成另外一个人,“怎么才不过个把月,李姑娘就把老身给忘了,连姓数都擅自帮老身改了。”
原来万不晓不但精通易容,连变嗓这种有难度的事情都能轻而易举做到……李冉冉暗骂自己太过愚昧,又想到此女食色性也,当初不但侮辱自己面貌平凡还定下非美貌者不得进入倾城楼的规矩,当下对其反感油然而生,打定主意不理会她,于是掏了掏耳朵假装没听到对方的挖苦,继而脚跟一转就要离去。
“冉冉。”段离宵轻轻皱眉,伸手拉住她。
难道就连那花痴女人恶意的嘲讽自己都要回应么?李冉冉不屑的撇了撇嘴,反握住他的手用力狠狠捏了几下。
“怎么段庄主和这丫头……”看到二人亲密的小动作,万不晓很是惊奇,拉长了语调意有所指的问道,语气已是鄙夷。
闻言李冉冉郁卒,一股闷气生生卡在了胸口,她不是那种不懂得察言观色的木讷之人,自然知道对方这句话的意思,万不晓这人素来对美色有莫名的狂热,容不得他人玷污心目中的美人儿,更何况段某人的画像还被高挂在倾城楼的最高层,足以证明在万不晓心中的地位有多无与伦比……
鲜花插在牛粪上——此刻李冉冉明明白白在万不晓眼中得到了这一讯息,可悲的是自己完全就是充当后者,而至于段离宵这朵鲜花则毫无保护牛粪的自觉性,甚至还礼貌性的微笑不语。
“不晓先生想知道什么?”李冉冉也不是笨人,身子半依偎到段离宵怀里,唇畔挂上甜腻的笑,只差没和天下人宣告——看看老娘我有多幸福。
万不晓神色一冷,遗憾的摇摇头,在她看来,再美的人若是有了污点,那就不配再挂在她倾城楼里,不过幸好这庄里还有一个红发美人儿……一念及此,她又喜笑颜开,上前道:“老身厚颜,想向段庄主讨个人情。”
“和炎臻有关么?”段离宵半垂下眸子。
万不晓赶忙点头,“是,老身上次为他做的那幅画有些小瑕疵,想再重新画一幅,不知段庄主是否肯借手下爱将给老身两日?”
段离宵犹豫片刻,便道:“不晓先生此番鼎力相助,段某不胜感激,只是近来庄内不甚太平,炎臻若是不在庄内,恐怕……”
“这个没问题,老身在莫离山庄作画便是了。”万不晓连忙接过话,戴着人皮面具的脸夸张的笑,尽管表面上看不出丝毫破绽,可看在李冉冉眼里那便是异常诡异,她几乎可以想象到面具下大块脂粉往下落的恐怖景象。
段离宵沉默,不经意眼神对上身边的女子,李某人轻轻挑眉,眼神带着些许狡黠和揶揄,大意是——反正你卖你兄弟也不是第一次了,现在又何必推辞,也不嫌矫情。
瞅见对方没回应,万不晓搓了搓手,又催促道:“如何?”
“这样自然好……”段离宵终是轻笑着应允,袖子忽而被人扯住,他微皱眉,略俯下头低声询问:“怎么?”
李冉冉哽住,好一会儿才松开手,坦白说炎臻虽然讨厌可也比不上这花痴老女人,眼下她居然莫名同情起那暴戾的红发少年来……啧啧,难道她便善良了?
“那边这么说定了。”见目的达到,万不晓慢悠悠的转了个身,走至夜殿正门处时扭过头来,已换成温婉的小女儿姿态,轻轻道:“引魂香的量上次有些少,那姓苏的心智不清,怕是抑制不住狂躁,老身觉得不妨……”
段离宵倏然打断:“一切都照不晓先生的意思,段某只想得到最后的结果。”
“等一下,你们在商量什么?”身边的少年唇畔又弯起熟悉的讥诮弧度,李冉冉心惊,一把拖住对方的手追问:“告诉我,你要对大叔做什么?”
“送你回房。”段离宵面无表情的避过问题,半强硬揽住她。
李冉冉挣扎,余光又瞥到万不晓的身影已翩然进入夜殿,黑色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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