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如果篇 楚湘云》第32章


她停了下来,等待佟世河从极度震惊晕糊中爬出来,哆哆嗦嗦地动了动嘴唇,在他发出声音之前,接着说:“说的话,写的字,书上的历史,都跟咱们的差不多。只不过——提到当今康熙朝,都说是三百年前的事了。”
佟世河被最后这个重磅炸弹轰得差点背过气去,好半天缓过神来,却是清醒了:“你是说,你梦中去了三百年后?”
秦思给自己续了杯茶,拿在手里慢慢品着,每当回事地“嗯”了一声,面带微笑。肚子里揣着一个可能杀头掉脑袋的秘密,时刻藏着掖着,日子过得够憋屈,能说出来,真痛快啊!
不知过了多久,佟世河终于恢复了元气,小心地看着秦思,在脑中飞快地过了一遍她的说辞,见她一脸坦然,迟疑着决定相信她的话。假如是她编的,变得这么细致,这么离奇,又能与事实相符,又能管用,这个侄女也跟天人差不多了。只是,从来没听说有人能梦见未来。如果能在梦中见到未来——“那你想必知道皇上传位给了哪位阿哥,你在那边看到的书上是怎么写的?”
“我知道。”秦思直率地与佟世河对视,心里却有点失望。这个叔叔不象父亲那么端方,与正妻感情不错,又另娶了七八个妾侍,个个花容月貌,心窍玲珑,别有一专,还都对他死心塌地。原本以为是个风流人物,听了她那番厥词,怎么也会对背心热裤比基尼打听两句的,想不到也是个大俗人,上来就问这个。
“如果叔叔真想知道,我也可以实相告。不过,叔叔真地想知道吗?”
一声“当然!”几乎脱口而出。他当然想知道,大清所有的官宦商绅,一半的老百姓,都想知道。好奇常常致祸,可好奇是人类的本性。更何况这种改朝换代的事儿,能有一分先知,就是绝大的优势。然而,自幼接受的 “谨言慎行”,加上从商多年的小心,使得他只微微一笑,温和地看着侄女,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叔叔若是知道了,言行态度上,难免会带出来。叔叔也是一家之主,底下人恐怕也有不少小心揣摩着叔叔的心意呢。叔叔谨慎小心,可咱们家上上下下也有这么多人,总难万全。这种事,万一走漏出去,总是不好的。再说,我如今也不知道会不会是那么回事了。这几年,发生好些事,都同那边戏文里演得不一样呢。若是说对了,还罢了。若是弄错了,又因为这个误会惹出什么祸事,岂不是我的罪过?”
佟世河沉吟着:“确实如此。如此说来,倒是不知道的好。不论哪位阿哥继位,咱们家好不到哪里去,也差不到哪里去。只是,你说这几年里好些事与那边戏文里演的不同,可否告诉叔叔,是哪里不同?”
秦思想了想,坦白地说:“叔叔知道,我不爱读正史,不爱记事,梦里在那边,就是戏文里演的,也记不全。却记得,那戏文里,十三阿哥嫡福晋不是姓佟的。另外还有好几位侧福晋庶福晋,也并没有一个姓佟。十三阿哥子女甚多,却并没有叫做弘旺弘历的。弘旺弘历是——别的阿哥所生皇孙的名字。”这一刹那,她想起来了,“弘旺”本是那个人长子的名字。这一改,还真乱!
佟世河惊讶地张着嘴。
秦思有点想笑,忍住了,顺口说下去:“照那戏文里说,一废太子,佟家就失势了,可如今,咱们家哪有象要失势的样子?我觉着,梦里看见戏文里演的,未必做得准。”
佟世河看着笑嘻嘻的侄女,慢慢合上嘴,陷入沉思。
秦思等了好一会儿,不见他开口,又被他望得有点发毛,扯出一个笑脸:“叔叔,您还有别的事要问我么?”
“没,今儿没了。”佟世河回过神,苦笑:“叔叔信你,可你说的这些,也太古怪了些。先让我想想。回头——”
秦思主动接口说:“反正我还要在宁波呆两三天,叔叔想知道什么,再来问我好了。只要叔叔真想知道,我知无不言。”
佟世河神情复杂地看着她起身往外走,突然问道:“这些事,你为何不告诉你爹?”
秦思停住脚步,回身笑道:“是叔叔想知道,我爹才不在意。”
“可要我告诉你爹?”
“爹爹听了,必定说:小孩子家做的一个怪梦,哪能当真。回头,又要担心这个,担心那个。”
“真是个孝顺女儿。知道心疼你爹,就不知道心疼叔叔?”
秦思扑哧笑了出来:“我也心疼叔叔呀。怕叔叔心里被猫儿抓得难受,掉脑袋的话都说出来了。叔叔一向疼我,我总记得。”
佟世河也笑了:“难得,还能记得叔叔的好。”
出了茶庐,走不多远,迎面看见周政从假山下来,往这边走,秦思嫣然一笑。
周政脸上还有未去的恼意,顾忌着她如今的身份,勉强扯出个笑容,让到小径边上,让她先过去,却是不肯同她说话。
秦思笑得越发灿烂,走过三四步,转过身,叫住刚回到小径迈出了一步的堂哥:“周政!叔叔在想要紧事呢,你先别去打扰!”
周政一怔,回头瞪向她扬长而去的背影,又是恼火,又是郁闷。他只大了她不到一岁,是兄弟姐妹中年纪最近的。她记事起就不乐意叫他三哥,长辈不在跟前时,总是 “周政”“老三”地混叫。有事相求时,才会“三哥三哥”地叫得亲热,可怜他幼时无知心软,每每上当,白白替她背了不知多少次黑锅。这几年,见过几次,她做了皇家媳妇,要守的规矩多,说话做事颇有分寸,看着也有了点端庄雍容的气度,对着他一口一个“三哥”很给面子,他居然就忘了她的本性。
气恼归气恼,被她一说,周政也不敢冒然进去,只在门外徘徊。
茶庐里,佟世河想着秦思说的那些话,清理着思绪,没花多大工夫,大约猜到她避开没有回答的那个问题的答案。就如她所说,知道了,言行态度上,总会带出来。那一位必定在她一向愿意交道的那几位里,而且是她宁愿吃点亏,也不敢得罪的。佟世河留心过,对秦思进京后遇到的做了的事大概都有所了解。秦思今日话里漏出来的,大概也比她原想说的多一点。
太子如今还身居储位,可秦思一向对他不假辞色,又有“一废”之说,显见还有二废。十三阿哥圣眷最浓,八阿哥声势最大,佟世河却了解她的心性。知道这人会是皇帝,她会讨好,不敢得罪,却会敬而远之,绝不肯有情丝牵扯。剩下那兄弟俩,小的应该也不是。秦思断无胆子教训支使一个皇帝,哪怕他还不是皇帝。真是那一位,上前拍马屁,还真很可能白挨上一蹶子。
秦思不说,佟世河虽然猜到,并无十分把握,心里也不怎么喜欢这个答案,想到秦思说的“不同”,又想起两件事。京城佟家一直和八阿哥走得很近,当日皇上让举荐太子,佟国维没有站在八阿哥一边,连他都有些意外。下南洋的事,早对佟国维说过,求他帮忙玉成。佟国维起先并不热心,还劝他们放弃,废立太子风波平定后,突然主动提起这事,莫非与当初反常的立场有关?与秦思有关?避害趋利,人之天性,秦思若“知道”佟家因何失势,必定会设法阻止。那么,这个“不同”就是因为秦思的缘故。
还有,秦思上次怀孕,不知为何心情不好,茶饭不思,整日闷闷不乐,夜间失眠,似乎,只有十三阿哥拉住她的手,才能让她安睡一会儿。那一年,十三阿哥本要随扈去塞外,实在放心不下她,才没去。结果,在草原,十八阿哥没了,大阿哥和太子出事。会不会,她梦中戏文里,十三阿哥去了,被卷进去了?她当初就是担心这个?或许,小格格是替父亲挡灾去的?
或许,原本事情就会象她梦里的戏文里演的那样发展。老天爷让秦思作那个梦,窥见天机,学到本事,又让她与十三阿哥成亲,第一个被改变的自然是十三阿哥的命数,接下来,就是佟家的命运,然后——
佟世河相信凡事必有因果。想到儿子侄子们在南洋打开的局面,佟家如今的声势水涨船高,十三阿哥一家在太后皇上心里的分量,他笑了。老天大概也不喜欢原先的答案,选择了佟家,选择了十三阿哥,挑了秦思做帮手。如今,借秦思之口让他知情,也是让他做帮手吧。
秦思生性怠惰,不知也不管佟世河心里有了什么想法,见他态度无异,似乎还很高兴放松,再没问过“政治性”问题,就放心了。接下来几日,佟世河找到机会就同她单独相谈,探讨了不少“技术性”细节。
佟世海也过来与女儿团聚了两日。佟世海喜欢听她说家庭生活的细节,每每提醒她珍惜胤祥的心意,实心孝顺太后皇上,遇事柔顺些,再三嘱咐她万一遇到难处要对家里开口。秦思乖巧地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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