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书三国》第150章


荀攸,损失更不轻,所以我们也不亏了——但这种找打的话自是不能说出口的。其实那时我只是还不知道刘备到底损失多少,才会有这种想法。待后来我终于弄清楚,这几战叫我军损失了两万余兵士,两千余将将收编的陇西铁骑,甚至还有阎圃、刘封这两员大将,我可是再没有办法幸灾乐祸了。
我还在想我的糊涂心事,就又听见曹操说,“夫人可是安心了?”
我虽没答话,却还是条件反射地点头。我已经为刘备的生死胜败担忧了快三个月了,如今终于得到了明白的消息,我顿觉得浑身轻松了许多。那一瞬间我几乎都快要忘了我面前站着的是曹操,而我自己也还生死未卜。
“夫人身陷敌营,却不顾自身安危,不问夫子家人,一心故主,当真叫人佩服,”曹操不咸不淡地说道,“玄德善揽人心依旧啊!夫人一介女流,却也是如此忠义。”
这话是赞美么?我听了只觉得毛骨悚然,背上发冷。我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若再不开口,他别真以为我想英勇就义呢。考虑了很久,我终于还是应道,“丞相称赞真不敢当。我哪来什么远大心志,只是刘使君向来待我最是亲厚,仿佛父亲一般;如今我不过心念老父,也是自然的。”
曹操又是笑了一声,森森地说,“夫人这是意指侍君如父,心不可移?”
“丞相大人,难道你指望我真投降?我一个妇道人家,谈得上么!你想让我怎样?”我很无力地说道,“你问我问题,无论何事,但凡我知道,我也都尽量答了;你还想让我做些什么?为你效力,帮你监督粮草,清算财务?丞相你觉得可能么?”
于是曹操终于也不说话了。很好,显然他也觉得这事情很头疼很棘手了——只是如今我希望他头疼到干脆放了我,而不是一刀斩了我。
也不知过了多久,曹操挥手道,“罢,话已至此,多说无益;夫人自去便是。孤若再有事相询,自当再请夫人前来。”
我终于舒了一口气,站起身来,乖乖地施了一礼。没想到我这还没完全缓过气来,就听见曹操一边又翻他的文书,一边头也不抬无比淡定地说道,“待此间事了,夫人随孤归邺城。”
11。 邺城的瘟疫
曹操的一句话让我好几天都没心思吃饭。跟他回邺城!!行,这大约比直接砍了我的脑袋要好些,可当真好不了多少。他是想拿我当筹码交换什么不成?这是打算把我当金丝雀锁笼子里关一辈子,省得我再乱飞乱跳?刘备那边,却为什么也一点反应也没有?他难道不打算做些什么救我回去,真从此不管我了?虽然冷静下来想想,我也知道刘备当真什么也不能做;他若是有所动作,反倒更是让我的处境尴尬而且危险。可虽然道理如此,我还是忍不住心酸。再想到这个乱世里被俘女子的下场,我更是觉得毛骨悚然,烦躁得几乎想要杀人。
在郿县不过又呆了还不足十天,曹操便急匆匆地往邺城赶了回去——很不幸的,他虽然急,却也没忘了带上我一起上路。我不禁奇怪;曹操为什么这般急着赶回邺城?他应该是八月才到的前线,这才一个半月,他急着回去做什么?扶风郡这大半年来打得乱七八糟的,难道曹操不应该多待一会儿,好生将军民安顿了,巩固防务再走人么?他先前不追击刘备我已经觉得奇怪;他说给我听的那解释,后来我怎么想都觉得有两分别扭。如今他更是这么着急赶回邺城,于是我不禁暗想——难道邺城出事了?
我绞尽脑汁回忆,建安二十二年曹操治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直到上路之后三四日,我才猛地想起——中原大疫!建安七子,除了早逝的那两个,全部死于建安二十二年啊!养尊处优的文人士子尚且如此,那普通百姓呢?这瘟疫的广度和力度自是可想而知了。想到这我顿时心下连连叫苦。居然叫我往瘟疫区跑!要不要这么倒霉啊?若是在刘备治下,虽然瘟疫也会很头疼,但却不算太可怕;至少我们有张老神医,有《伤寒论》,有公立医院。关于公共卫生什么的,我还能给出些主意,刘备也多半会听。但若是在曹操治下,事情就差得远了。想到这里,我都不觉得恐惧了,只是纯粹的愤慨。
老天爷这是在戏耍我吧?被曹操拖去邺城也就罢了,为什么要在中原大疫,家家有僵尸之痛的时候?想整死我也不用这么麻烦!
我们这一路快马加鞭,居然半个多月就赶到了八百多公里外的邺城。一直到入邺城我都未再见过曹操;他只是在入邺城前一天让人给我带话,说是会把我安置到荀谌的兄长荀衍府上,还顺便警告我安分守己,好生侍奉族人,不要瞎折腾。我琢磨着他的警告,觉得他大概是没工夫没心情再来烦我的事。从某一方面来说,这是好事;可是他要再也不来理睬我,让我在邺城关上半辈子,这也未免太糟糕了!
可是事到如今,我还能如何?不说别的,我总得先应付荀衍。和荀谌在一起这么久,他很少谈论家人,也不过就偶尔提及“三哥”,却从未说过什么细节。还好我看过魏书,知道荀衍字休若,曾任监军校尉镇守邺城,督河北;荀衍曾在曹操征袁尚时察觉敌军偷袭邺城的计划,一举平定叛军。虽然他不像荀彧,荀攸那样传列史册,但他好歹也是以功勋封列侯,又有陈群那句评语,想来也是个厉害人物。趁着入邺城前,我向传话的人打听了一下荀衍的家庭状况。听说荀衍妻子故去已久,只有一个独子荀绍,现在外为官;儿媳也于三年前病故,于是他便把孙子荀融接到自己府中居住。
府中只有一老一小么?我忍不住在心下盘算了一下:若想玩花样,人少不方便浑水摸鱼指东打西,但是人少的话,说不定躲旁人视线或许能更容易一些?
但其实我想太远了;眼下还是专心躲过瘟疫吧!日后的事情谁知道会怎么发展?靠我一个人的力量就想逃出邺城回刘备治下,这实在是痴心妄想,根本不值得我去做这个计划。所以现在我瞎想些啥呢?我压下内里烦躁,理整齐衣服,尽量心平气和地去见荀衍。
荀衍看上去和刘备差不多岁数,个子虽不是很高,却是猿背蜂腰,步履沉稳,往那一站便让人觉得有武将之风;而不似他那两个弟弟,看着就像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只是如今他看上去却是面色惨淡,疲惫不堪,几乎像刚刚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一般。面对荀家的这位长兄,我也不敢大意,恭恭敬敬一记大礼,说道,“拜见兄长。”——这么称呼自是为了尽量套近乎;如今我当真很需要能罩着我,或者至少不会难为我的人。
荀衍躬身还礼,又抬了抬手,语气无比平和地说道,“不必多礼;夫人请。”
荀衍叫来了孙子荀融,让他给我见礼。那孩子比阿粲还小了一岁,却是非常礼貌;见礼之后他便沉静地坐在一旁,被问到什么才开口答话,举止间有几分不符合年龄的成熟。荀衍问了问荀谌的近况,但我答了一句“他身体挺好就是工作很忙”之后便基本无话了,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可说。待荀衍问起了小阿粲,我却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那小鬼偷听军国大事还想给邺城报信这些糟糕行径我不好说,但若要讲他和阿斗相处甚欢、如今还在刘备的左将军府上住着,却又是觉得不妥。于是我和荀衍的对话老是接不下去,我自己都觉得无比尴尬和不安。但荀衍似乎不以为意,表情语音一直平静淡然——他那波澜不惊的处事风格倒是和两个弟弟颇为相像。
我们谈了小三四刻钟,一直谈到午饭时间,又一起吃了一顿饭。让我奇怪的是,荀衍一直都是客客气气的,除了闲聊其他什么也没有说;他既没有安慰我不要为自己的处境担忧,也没有提醒我乖乖待在府上,不许瞎逛,不许离开什么的。他那般态度,就好像我真只是从外地来串门的弟媳妇,而不是被他家君主拖回来的战俘。他这般态度,我却更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唯恐说错了话做错了事。我本来想好了,就算要招惹怀疑我一定要问他邺城中是否有瘟疫,又是什么病;为了不莫名其妙地病死,这点险还是得冒的。可不知为什么,面对着这般态度的荀衍,我反倒是怎么也开不了口,话在嘴边打了几个转却只能又吞回去。
我被安置在荀衍府上侧翼的一进空院落里,但是周围并没有人看守,也没有人警告我不得随便走动。我知道我不该乱想,但最后还是没忍住,花了些时间,尽量不引人注意地在府中晃荡,将这一座府宅探了个遍。这座宅子也不大,可里面住了将近二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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