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谋律》第379章


她是白蔓君与春大山的亲生女,却冒认成白世遗的庶女,除了亲爹亲娘亲祖父,加上外祖父、顶了爹名的三舅舅和皇上,其他人都不知情。所以白世林虽然是二舅舅,但在他面前,她是一直叫二伯的。
“二伯。您可还好?”她上前见礼,没办法,面对的是个老古板。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也是礼不可废。
再看白世林,被安排在一间单独的牢房里,虽然同是干草铺地,屋角有马桶,饭盘也摆在地上的格局,但环境却干爽,周围牢房都空着。也十分的清静。春寒的天气里,他穿着一件厚实的布袍,非囚服。头发梳得整齐,脸上也干净,看来十分受到优待。
也是的,他辞官的折子被压下了,皇上未批。他就仍是朝廷大员。而他爹是人称“朝廷不倒翁”的白相,他侄女人称“人怕神厌鬼见愁”的春荼蘼,他分分钟能恢复自由的官身,还是世家大族的背景,脑袋有毛病的狱卒才会迫害他。说不定,还要借机巴结一下呢。
此时。他盘膝坐在干草堆上,安然受了春荼蘼一礼,才问。“你怎么来了?”
“二伯,家里出了这样的事,状师当然由我担任啊。”春荼蘼说话时,故意带了点撒娇的语气,完全没有公事公办的感觉。而是像晚辈和长辈说话。
谈话,是一门艺术。上法学院时有专门的课程,教授怎么和当事人谈话,了解案件的真实情况。所以在春荼蘼的专业技巧前,白世林很快就放松了。这样的他,比较容易进行对话,因为身为长辈和自尊没有受到伤害,也更容易配合。
“你觉得……这个案子好打吗?最终的结局又会是什么?”白世林忍不住问。
“二伯,咱们白家的人,简单的事还不会做哩。”春荼蘼巧妙岔开话题,不作回答,只接着道,“您在户部任职多年,能给我讲讲咱们大唐的海运事宜吗?”
“漕运和海运,都是归在工部下的。”白世林皱眉答。不是他有情绪,而是他习惯了做正事时,微微皱着眉。长期这样下来,他眉心处有个“川”字纹,他不笑的时候,就显得很严厉。
“别小看了水运,关乎到国兴与安邦,所以朝廷上一直非常重视,专设了管理此项事宜的衙门,还设置了一系列重要港口。尚书省下工部所属的‘水部’和‘都水监’,职官有三百多名呢。主管海事管理的,就是‘都水监’。”
“有关海运的所有事,都归都水监管吗?包括发放航行的许可和到他国的交换文书?”春荼蘼接着问。
白世林点了点头,又抿了抿嘴,然后才再度开口,“我挂印入狱前,去工部查了一下近一年来海运海船交易的底册,你大哥做生意的那条船,走的是文登通难波航线。”
春荼蘼愣了下,才明白这条航线是从文登到难波的。文登,是在现在的山东省。难波,如果她没记错的,应该是现代的大阪。
“从咱们大唐到日……到东瀛,开辟了很多条航线吗?”她问,略有惊奇。原来,大唐的海运这么发达的,她之前不了解,还以宋代后,中国的航海才很强大。
“大约四五条吧。”白世林道,“我了解的并不多,毕竟是工部的事。我只知道,这条线是从登州文登县莫玡口,向东南行,横渡黄海,直达新罗西南端的百济,再经济州岛、对马岛、一歧岛、值嘉岛而达筑紫的大津浦再东行到达难波。”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这条航线走的人很多,又一直路过港口,所以大的海难……很鲜见。”
“天气情况,可以问问钦天监。”春荼蘼也皱了皱眉,“但是,钦天监管的是咱们大唐的那些事,对外海,未必有注意。而且,海底暗流的话,只怕非当事人是说不清的。”
钦天监毕竟不是天气预报机构,不发布全球信息。而古代对气候的认知有限,海底洋流什么的,恐怕没有一个统一而准确的说法。
到底,对方利用了大家都搞不明白的一些事,这样的谎言很难戳穿。
白世林大约也想到这一点,脸色黯然了下来。
都是他的不肖子,让年迈的、清正了一辈子的老父跟着受牵连。甚至整个白家,只怕都洗脱不干净。他心中有愧,恨不得这个儿子去死。可一想到毓秀为此真的会被判死刑,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又心如刀绞,整个人就像分裂了一般。
春荼蘼看到他纠结挣扎的脸色。于心不忍,只得道,“二伯别担心,因为事情发生在茫茫大海上,很多事虽然咱们说不清楚,对方却也未必。到头来,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搞不好就是重重赔偿了事。只是……有关海运的证书什么的,全由工部下的都水监下发吗?外事什么的。也是他们联络?”毕竟,到了日本的港口,还有一大套复杂的手续。
白世林点了点头。“只要是海运,全是都水监的人处理。但不管是西行还是东渡,也有当地驻大唐的人跟着交接的。细节事,我并不太清楚,但你若去工部调查。可以找一个名叫朱青的人。他与我私交很好,必定会尽全力帮你的。”
“嗯,我记下了。谢谢二伯帮忙。”春荼蘼把手中的食盒放到牢门边上,“这是祖父让我带给您的,一些家常点心而已。他老人家说狱中清苦,让二伯保重。不要走太多心思。若伤了自个儿的身子,外祖父心中会难过的。”这套话是她编的,因为早上还没见过白敬远。
但她想。外祖父想说的话必定与她相差无几。当父亲的,痛失过一个儿子。如今,孙子又犯下了事,有一个儿子长年不在身边,驻守边疆。惟一的这个儿子就是所有的寄托了。
白世林上前几步,因为是一直坐在地上的。这几步就像是爬行,手从牢门的栏杆中伸了出来,也不拿食盒,而是抚着盒盖,眼泪就扑簌簌掉了下来。
他为人一向刻板,总端着架子,这时候真情流露,春荼蘼怕他尴尬,招呼也没打,就悄悄溜走了,直奔下一个要拜访的人……大公主韩谨佳。
被判和离后,韩谨佳就幽居公主府内,没得到皇上的命令就不许出府一步。虽然没有明言不许人探视,但在这种情况下,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去串门子?就连九公主,都被韩谋关在皇宫之中,不许出来。
所以当小凤敲开大白天也四门紧闭、门可罗雀的公主府大门,递上了拜贴,年纪很小,长相很好的门子很是吃惊。
“大公主会见小姐吗?”过儿伸着脖子看,好像那门会因为她的目光而立即倒下似的。
“会的。”春荼蘼信心十足,“她恨我。”
“恨您还要见?”小凤不明白了。
“这你就不懂了,所谓强势的人,就是越恨你,越要见你,不然哪有机会踩上几脚?当然踩不踩得到,就看她的本事了。”春荼蘼无所谓的耸耸肩,“韩谨佳这个人,好奇心和好胜心都很强,又没什么道德底限,我来拜会她,她不见我,会直接纳闷死的。”
小凤和过儿对视一眼,过儿吐了吐舌头,又看看等在马车边的大萌、一刀和封况,低声笑道,“也只有咱们家小姐,才敢直呼公主殿下的名讳吧?”
“你小声吧。”小凤点了下过儿的额头,声音压得极低,“小姐在家时,连皇上的名讳也直呼,还跳着脚骂过,你忘记了?”
说以这儿,两个丫头一起轻轻拍着胸口,心有余悸的样子。而就在这时,公主府的大门开了,门子领着一个丫鬟跑出来。
第九十二章 谁忍,谁就输了
那丫鬟身上穿着粗布的衣裳,显见是个粗使的,长相也有些丑陋。她的目光在春荼蘼等三人身上转了一圈,直接对过儿道,“春六,大公主让你进去!”
全体石化。
最终还是春荼蘼反应快,心中有解,率先解冻。
这丫鬟不仅是公主府的粗使丫头,脑子只怕也不太灵便。今天她穿着男装,虽然衣料和做工都是上等,但式样简单大方,加上蟹壳青的颜色,属于低调的奢华,眼力差一丁点的人,都会不识货。小凤呢,向来是个怕麻烦的,虽是女装,却是胡服式样,非常利落,头上只松松挽了个髻,插了只银簪子和一支红玛瑙的花钗,也是走朴素风。只有过儿,这两年长开了,又偏爱打扮,此时是娇黄配樱桃红的襦裙,俏丽玲珑的发髻上虽然没有插金带银,却别着一朵宫里赐给春荼蘼,春荼蘼又转赐给她的牡丹头花。
那花明明是假的,却比真的还要娇艳几分,花瓣是有点丝绒感的料子,花蕊是金丝缠,花瓣上的露珠儿全是米粒大小的珍珠,纵然没有大块的金石宝玉,却十足是有钱买不到的高级货。
春荼蘼从来不太喜欢大唐女子喜好大红大紫,头上带着好大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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