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合也能过》第18章


点了一份苗家的酸汤鱼,他忘了跟老板说少放辣,第一口下去眼泪就下来了。
李东耀的电话在他揩鼻涕的时候打来。
“老板你不做事的吗?为什么这么闲,电话微信不停!”张炀扔掉揩鼻涕的纸,嗦着鼻子说。
“你怎么了,感冒了吗?”李东耀听到他的动静赶紧问。
“吃饭呢,辣的,别瞎猜。”张炀用筷子在鱼锅里戳,泛着辣椒红的汤锅让人发憷。他招呼老板,炒一盆不辣的青菜来。
“到哪儿了?”李东耀。
“我说地名你也不知道。”张炀放下筷子,盯着门口太阳底下发呆的黑色土狗。
“你还是没有包车。”李东耀叹气表示不满。
张炀懒得理他,看着土狗翻了个身,将肚皮露向太阳。
“注意安全,到了说一声。”这次是李东耀先挂电话,他似乎跟别人在一起,有男声在催他:“东耀哥,你快点!”
老板炒的青菜端了上来,满满一大盆。张炀吃了两口便停了,晒太阳的黑狗可能是晒够了,进屋走到他桌边,重新躺下。
他用脚有一下没一下的怼黑狗,黑狗抬头冲他翻了一个类似于“你好无聊”的白眼,气得他轻声的骂:“什么狗屁东耀哥,恶心死了!”
骂完了他又清醒了,收回怼狗的脚。黑狗晃晃尾巴表示感谢。他拿出手机,把李东耀的电话加入了勿扰名单,准备将他微信拉黑时,还是稍微犹豫了下,最终决定留着。李东耀过分的关心,让他不舒服了。
在去溪口村的破旧大巴里,张炀这才看到了李东耀说过的场景,车里动物多样,货物多样,人同样多样,男女老少都有,混杂着不同民族。气味更是多样,张炀将车窗尽量扯开到最大。他的脚边躺着绳子串绑着的四只乌鸡和六只白鸭,有两只鸭子挣扎到蹦到了他鞋背上,禽类过高的体温穿过鞋面,透到脚背上。张炀挪脚,鸡和鸭子的主人是一位缺牙的矮个子老头,穿着青布薄衫,腰间别着乌黑发亮的长旱烟斗,他冲他咧着缺牙不好意思的笑。
张炀也冲他笑。老人拘谨的模样将他的记忆一下子拉回五岁前还在村里的时候,他脑子里还有一些当时村里老人的影子,会给小孩子们吃烤红薯。他突然感觉滋味复杂,原本平静的心终于起了波澜,他开始思考,曾经的那些亲戚们是否还住在村里,大伯二伯是否还建在,从小玩过的堂哥堂妹们是否还记得他。
大巴经停溪口村。还未到村口,售票的矮个子黑脸妇女就已经开始用方言喊了:“溪口溪口到咯!”
等到村口时,张炀拎了包跨过鸡和鸭,因为个子高,下车时撞到了车门,车里有老乡笑。他回头在路边站定,冲车里人挥手,目送脏兮兮的大巴慢慢晃走。
他抬手看表,已经是下午六点,路边除了山还是山,矮山高山顺势走远,远处的大山头挂着落日和云彩,山里傍晚的风一阵一阵的吹来,他慢慢往里走,渐渐听到充沛的溪流声响。
把张炀送走后,李东耀回了趟美国,彻底将星耀从李氏剥离了出去,顺便和几个美国后期公司谈了合作,再顺便和李旭荣吃了一次饭,说了几句推心置腹的话,还给他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礼物。
等忙完这一切后,李东耀才发现,张炀已经离开快一周了,而他给张炀发的微信对方一条都没有回。他换成打电话,语音总是提示不在服务区。最后他不得不打了那个三防备用电话,信号畅通,只是没有人接。他改成发短信:“怎么不接电话?”
“你还好吗?”
“没遇到什么事儿吧?”
“回个信息呗。”
“我的祖宗,你要么接下电话,要么回下信息,哪怕回个嗯都行。”
“你再不回,我就带人去找你了。”
当他发出要进山找他的信息后,张炀终于回了短信:“嗯。”
李东耀确定了他的安全,但还是被他这个“嗯”堵得气血不通,只能耐着性子故意激他:“是本人吗?是本人的话给我回个电话,不然我报警了!”
张炀的电话马上打来:“我是张炀,我很好,这样可以了吧?谢谢,再见。”说完他就飞快的挂了电话,没给李东耀丝毫开口说话的机会。
李东耀气得咬牙,打回电话,对方不接。再打,对方直接关机了。
“可真是我的祖宗啊!”李东耀对张炀是无可奈何了。
这边张炀挂了李东耀的电话后,心中郁结,干脆拎着相机出门,一路瞎拍。途中遇到租他房住的张三小,骑着三轮车在土路上高高低低的蹦着走。看到他,顺便问他:“晚上回来吃饭吗?”
张炀冲他摆手:“不了!”
张三小继续踩着三轮车蹦着往前走,边走边哼最炫民族风。
张炀转身,对着他的背影按了一张。
张三小不认识他了,他是大伯家的孩子,排行老三,大他三岁,小时候两个人玩过水,打过架。当然,都是张三小揍他。他小时候可瘦小了,在村里的时候谁都可以欺负他。张三小是他小名,大名叫张闯。六天前,他刚进村就碰到了他。
奇怪的是,他一眼便认出了他,他没想过五岁前的记忆居然可以如此深刻。他故意找他搭讪,跟他说他是上海来的摄影师,来这边拍照的,拍好的照片以后是要发到网上宣传贵州的,同时给了他一千块钱说要租房子。张三小看到钱很热情,二话不说就带着他回了家,甚至腾出自己睡的房间给他。
张炀当天晚上就用拍立得给他们全家拍了照,一家四口更加喜欢他了。尤其是他的大女儿张琳琳,用他熟悉的粉丝的眼神看着他,让他很有压力。不过还好的是,山里的孩子还是羞涩内敛的,哪怕眼神已经喜欢得要冒火了,但行动上还是很克制的。张炀也就不习惯了一天,隔天就让人女孩随便看了,还时不时主动找她打听些村里的事情。
比如他家的那些旧亲戚,张炀爷爷奶奶在他出生前就死了,最亲的也就是张爸的两个哥哥,张炀的堂兄弟姊妹了。
他大伯,也就是张琳琳的爷爷,前两年老死了,就是睡了一觉没醒来的那种死法,没遭任何罪,寿终正寝,是村里难得的喜丧。
搬到贵阳后,张炀还偶尔听到爸爸提过他的这个大哥,说他是真老实人,据张黎说,爸爸偷偷给他寄过钱。
大伯的三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没怎么念书。除了张三小留在家里外,另外两个堂哥都去广东打工了,还有一个小张炀两岁的堂妹,嫁到了附近的苗寨,据张琳琳的不完整表述,应该是在江浙一带的服装厂做缝纫工。
至于二伯一家人,又是另外的故事了。
张炀在村里逛了一圈,乱拍了很多照片。经过这几天的熟悉,村里的老人小孩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哪怕被他镜头对着,也不会像第一天那样,扭身就躲了。他转来转去,最后终于转到了他五岁前的祖屋地址,他依稀还记得一点路,之前他总是无意识的绕开,这是他第一次转到这里来。宅基地还在,只是房子早就坍塌了,几种不知名的爬藤植物,将堆砌的残瓦断木包得严严实实,好像一个绿色的坟墓。坟墓上还挂着爬藤植物大大小小的浅紫色花儿。
而旁边二伯家的祖屋因为废弃年份稍晚,大体框架还在,门窗都已腐旧了,二楼的木头阳台边长满了细长的白色蘑菇,而一楼堂屋的大门不知被何人推倒了,里面空无一物,只剩下墙壁上已经看不清楚人脸的领袖画像。门口的石板台阶上已经长满绿苔,石板缝里的杂草也在茂盛的生长。隔壁的爬藤也已经顺着废弃的晾衣线爬到了屋顶,再过两年,估计又是一座新的绿坟。
张炀站在二伯堂屋正对门的位置,端起相机,按了一张全景照片。镜头里的屋子被拉的很远,因为没有调光,房子和天,都很暗。
当年连夜搬家的场景,张炀记忆深刻。深刻到,有一只他最喜欢的红色蜡笔,因为匆忙掉到了床底他都记得。那只蜡笔慢慢的滚到了床底,妈妈说不要找了。
五岁时的他不懂爸爸突然的决定,他都来不及体会背井离乡的悲伤,新生活马上淹没了他。妈妈常说,小孩子是没有记忆的。他问姐姐是真的吗,姐姐没回他。他又问姐姐,你记得老家门口的大树吗,姐姐说:“都忘了。”样子是冷漠的,看他的眼神是嫌弃的。
他和姐姐张黎五岁之前很亲。因为爸爸常年在外做事,而妈妈又忙于农活,大人根本没时间管姐弟俩。姐姐不管去哪里,都会带着他。不管做什么,都会让着他。哪怕是别人给的一个地瓜,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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