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佩环-青丝雪之难舍》青丝雪之难舍-第3章


他越走越偏僻,走过了白龙寺,也走过了月老庙,走到了一条青石小路上。天色渐渐黑了,庙会的人逐渐散了,仍然没看到蓝吹寒。
或许他是真的回家了吧。
方棠溪骑了一天的驴,也有些累了,但现在吹寒不在,没人将他从驴上抱下来,要这倔驴蹲下基本毫无可能,费了千辛万苦,才将驴赶到树下,他抱着树,顺着滑下来,单是这样简单的动作,已让他流了一身的汗。
现在已是傍晚,离家已很远,又把吹寒丢了,总不能现在再回家去。
「你这没用的蠢驴,除了吃还会什么?」方棠溪看着这个害得自己丢了吹寒的罪魁祸首,这天杀的毛驴,现在正悠闲地低着头在吃他身边的嫩草,他气得将鞭子扔到毛驴身上。心里明白,蠢的不是毛驴,而是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吹寒也不知道。
蓝吹寒站在他身后十余丈的一棵树旁,听着他焦灼地喊着自己名字,看着他没人帮忙艰难地从驴上面爬下,不知为何,心口一阵的抽疼,脚下却一动不动。
本来好端端的可以叫下人服侍,方棠溪却没让下人跟随,是他自找的,又与他何干?明明口口声声说喜欢他,却对献殷勤的人从不拒绝,这种人对谁都可以喜欢上的吧,他口中的喜欢,未免过于廉价。 
更何况……他竟然嫌弃自己技巧不好,还要千方百计地想把他赶走。
蓝吹寒脸色极为阴沉。他对方棠溪十分恼恨,却无法决绝的离去。
蓝吹寒在树下徘徊良久,一边等待方家的下人发现少爷没回家会有人出来寻找,最好将他送回去,一边又不愿被方棠溪发现。
二十年的心一直沉静如水,却偏偏为这个人乱了心思,甚至为一些平时看也不会多看一眼的人纠缠方棠溪而感到愤怒,蓝吹寒恍然惊觉自己竟然为此失神良久,就连夕阳西沉也没发现。
天色很快就黑了下来。他再往方棠溪所在的树下看去,发现方棠溪竟然已消失不见,只有一只毛驴在使劲地低头吃草。
他吃了一惊,立时冷汗直流。如果是方家的下人靠近,他不可能没发现,虽然他方才有点魂不守舍,但在他面前把人带走,可见来人轻功极高。
方棠溪只觉得眼前一黑,被块布蒙住,瞬间就被点了穴道。他双腿废了以后,原来的武功只剩三成,徒走反抗之心而无挣扎之力,只觉来人把他抱起,扛在肩膀上,耳边风声呼啸,此人扛了一个人,还能健步如飞。
竟然被人挟持了。方棠溪想张嘴说话,但被点了穴道,一个字也发不出声音。
约莫过了盏茶时分,方棠溪感到这人脚步已停下,把他放了下来,扯下蒙住他眼睛的黑布,解开他的哑穴。
方棠溪这才发现,这里是他刚才骑驴经过的月老庙。由于这座月老庙基本不灵,凡是在此许愿白头偕老的,最终都会变成一对怨偶,所以逐渐断了香火,白龙寺的庙会如火如荼,越发显得这月老庙荒无人烟。
那人扶着他靠在月老庙大殿的柱子上坐着,将他的手反绑住了,却并不解开他的穴道。这人脸上蒙着黑布,看不出是谁,只是身段窈窕,额头眼角已有皱纹,似乎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妇人。
「这位大婶,不知方某可有何得罪之处?」方棠溪有些疑惑,忍不住开口问道。
那妇人用杀人的眼光瞪了他半晌:「你和我儿凤章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为了你要死要活?」
「原来是雷夫人,请恕小侄失礼。我和凤章兄只是普通的交情,想必雷夫人误会了。」方棠溪笑得有点发干。
尽管雷凤章逼得他和吹寒跳崖,但会跌断腿大概没在雷凤章的预料之内,如果他们当时束手就擒,雷凤章想必不会致他们于死地。算起来雷凤章只是一个被宠坏了的世家子弟,不分轻重,所以铸成大错。后来雷凤章还送了他千年人参,千年何首乌道歉,希望他养好伤病。他虽对雷凤章没有好感,但霹雳堂势力不弱,方家又开始做起生意,自然不好得罪太多人。
但后来雷凤章表示爱慕,但他一直当作是雷凤章只是由于歉疚,也没当真。
「如果只是普通交情,他为什么在你成亲后不吃不喝,非要和你在一起?」雷夫人拔出短剑,刀锋如水,尖声叫道,「你到底是如何勾引章儿的?快说!」
雷夫人的神态似乎已变得癫狂,似乎无法接受自己的儿子竟然会爱上一个男子。方棠溪收敛了笑容,神情变得严肃:「雷夫人,妳先冷静一下,我们先弄清楚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再想办法如何处理。」
「有什么好弄清楚的?他都把你的名字刻在他手臂上,发誓终生不忘,难道我还会弄错?你这个狐狸精,说!到底是怎么勾引章儿的?你不说,我就砍了你的腿,反正你的腿也没用了!」
方棠溪大吃一惊:「凤章兄……怎会将我的名字刻在……」心中惊讶骇然,似乎无法想象这样的一幕。
雷凤章当年苦恋蓝吹寒不可得,便给蓝吹寒下毒,逼得方棠溪和蓝吹寒走投无路,不得不跳下悬崖,方棠溪也因此双腿残疾。
虽然到后来雷凤章自称被方棠溪吸引,但方棠溪却不怎么敢相信。对于一个心存愧疚的人,方棠溪虽想报复却也下不了手,只能选择避而不见。却没想到,雷凤章竟然会将自己的名字刺在手臂上。
「你说不说?」雷夫人满脸怒容,显然极为震怒。
「雷夫人,妳一定是误会了。我和凤章兄当真毫无半分儿女私情,而且我新娶了妻子,我对他一心一意,一生不会再娶。」他声音平稳,并且从未有过的坚决,但雷夫人显然并不信他,寒光一闪,短剑已落到他的右腿上。
短刀入肉,他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剧痛传遍全身,他几乎瞬间便要晕厥。
这一刀是横砍的,几乎已活生生将他整条细瘦的右腿砍了下来,就连白色的大腿骨都已露出,鲜血汩汩地往外流。
「他这样爱你,你竟然还娶了别人,更不可饶恕!」雷夫人咬牙切齿,满是仇恨的眼睛里射出寒芒,将短剑从将断未断的大腿伤口处拔出,便要再向他另一条腿斩落。
方棠溪闭着眼睛准备承受,却没等到预料中的下一次剧痛,只听到「当」的一声,雷夫人手中的短剑已被击落。
他脸上却尽是冷汗,忍着剧痛,抬起头看着来人,却见来人一身月白衣裳,人如美玉,却是面容冷漠无情,不由露出一丝笑意:「吹寒……吹寒……」
蓝吹寒一步踏到他身前,格开雷夫人即将落到方棠溪身上的一掌。
雷夫人看到他时,瞳孔微微一缩:「皓月居主人蓝吹寒?你来此地作啥?我雷家与你皓月居同属江南一脉,阁下何必为这无耻的方家小儿出头,误了我的大事?」
蓝吹寒看到她镇定了一些,便拱手一礼,答道:「我和方公子亦是至交好友。雷夫人有话好说,何必如此生气?」
方棠溪再次见到蓝吹寒,不由心神激荡,此时鲜血汩汩从腿上流出,他双腿虽然不能动,但并非毫无知觉,如今血流极快,感到钻心地疼。但手被反绑在柱子上,无法自己点上穴道。
「我和他还有什么好说的?他勾引我儿,就是他父母在场,我也要他们说清楚,怎么养出这么一个儿子出来!」雷夫人声色俱厉,目中露出疯狂之色。
蓝吹寒原本还想虚与委蛇一番,免得雷夫人痛下杀手,他虽然保得住方棠溪不再受伤,但是雷夫人状若疯狂,要将他顺利带回去,也不那么容易。可是看到方棠溪血流不止,也顾不得雷夫人在旁,俯下身就给方棠溪点穴止血,随即立刻解开了将方棠溪困在柱子上的绳索。
方棠溪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向蓝吹寒道:「多谢蓝兄!」
蓝吹寒在雷夫人面前,也说了他们是至交好友,他也不想多说,害得蓝吹寒为难。
他的声音冷漠疏离,蓝吹寒沉沉地看了他一眼,正想说什么,只觉后背处劲风袭来,雷夫人已经拾起掉落在旁的短剑,刺向他的背部。显然是打算杀人灭口,连他一同杀了。
蓝吹寒转身抬手,扣住雷夫人的手腕,皱紧眉头:「雷夫人,妳冷静一下!雷凤章又没有死,妳发什么疯!」
雷夫人厉声道:「他没死!哈哈哈哈哈哈!」她大笑了一阵,凄然道,「他爱上一个男人,从此雷家无后,和死了有什么区别?我把他锁在房里,不许他来见这个狐狸精,他还跟我闹自杀!难道我白白养他十八年吗?」
蓝吹寒从来不相信会疯狂地迷恋是什么感受,他也并不相信自己会遇到这么一个人,只是口口声声听雷夫人称呼方棠溪为狐狸精,不由有些好笑,方棠溪此时虽然妖艳夺目,但要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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