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黄粱梦》第184章


相对未必是顶顶要紧。
“他倒是记得我爹的恩义,每次回乡哪怕再忙,都要到我家里去一趟,送些个礼品。”连成璧听她这么说,多少脸色有了些缓和,他也心知以连老太太的交际之广,若是这个时候才提出这么一个人,想必也是极为难的,惠苹表姐生日大,他依稀记得是二月里的生日,周岁都是十八了,耽误不起了,“唉……我明日去大舅舅家里……”连成璧嘴上这么说,脸上的表情跟吃了黄莲仿佛。
“你也不必急着跟大舅舅说,我今日去大舅舅家,先探一探蕙苹表姐的口风如何?”
连成璧总算脸色稍霁,“若是如此……自是最好。”
他们说完话看完了信,时候已经不早了,连成璧也没了吃饭的兴致,换了官服就出了门,许樱拿过那封信看了一遍,连老太太写得也很清楚,连家的这位堂兄现年二十四岁,名叫连成材,虽家有两妾但并未有子女,此事说来也巧,今年他又是因生意上的事没能回家过年,正月里在家里呆了一个正月,他娘听说了连老太太在替杜家的姑娘找婆家,特意找了连老太太提起自己的儿子,连老太太思来想去的,觉得别家不是人品不好,就是婆婆刻薄,再有就是家境差些,总没有这个好,可是他毕竟不是初婚,又是个不着家的,就将此事撂下了,寻访到现在还没有好的,到了二月中旬连成材又要出门经商,到连家跟公公辞行,老太太特意把他叫过来见着了他本人,又跟他聊了会儿天,见他也有想要安定之意,又记着杜氏当初对他的好,这才隐晦地将此事跟他说了,没想到他一听说是杜家的姑娘,立刻点头同意了,还说知道杜家家境差些,不要陪嫁,聘金双倍得给。
“是个知道感恩得就好。”许樱点了点头,将信收了起来,也没怎么吃早饭,就叫人过来梳了妆,套车往杜家而去。
虽说杜大舅是血亲,可她一个外甥媳妇自己来的,他也不好出面招待,杜大舅母将她让到了后院正房,她开门见山就说了来意,“不瞒大舅母说,我家老太太在山东替表姐寻了个婆家,偏成璧觉得有些不合适,我跟他打了个赌,若是表姐肯了,他也就不从中拦着,将此事跟大舅说了。”
杜大舅母一听说她不年不节的来了,心里就估么着怕是因自己家女儿的婚事而来,听见许樱这般说立刻就笑了,“瞧你这孩子,所谓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就由着她的性子了……”
“我也是这般说的,可成璧那性子您也不是不晓得……若没有表姐的准话,他是不会把此事跟您二老说的。”
“好,我这就去叫惠苹……”
许樱怕大舅母在背后逼着大表姐,反倒把好好的事办糟了,拉住了大舅母的手,“我还没去过表姐的屋子呢,舅母您和我一同去表姐那里看看去吧。”
“好,她就住在西厢房,你去看看也好。”杜大舅母反握住许樱的手,两人相携往杜惠苹的屋子而去。
杜惠苹本在屋子里做鞋,虽听说表弟媳来了,却也未曾想过她来了自己的屋里,颇有些惊讶,摸了摸自己的身上穿的旧布裙,瞧了瞧穿金戴银一身绫罗绸缎的许樱,只觉得自己连她身边的丫鬟都不如,颇有些窘迫,只是靠着一身的教养撑着,站起了身迎了出来。
“原来是弟妹来了。”
许樱原没到杜惠苹的屋子里看过,这一到西厢心里就喜欢这屋子,无论是门帘还是桌帘椅垫,都绣得极精致,虽说都是半新不旧的不值钱的料子,可也透着股子干净雅致,再瞧瞧杜惠苹一身布衣,头上只戴了个玛瑙珠钗,依不掩美貌,举止落落大方,这般出色的女子,也是少见,怪道连成璧一想到要让她做人家的继室,颇有些不甘呢。
“许久不见,表姐越发的标致了。”许樱笑道,她这一笑,倒化解了杜惠苹心里许多的尴尬。
“我不过是中人之姿勉强长得不吓人罢了,怎敢说是标致。”
杜大舅母笑眯眯地走到女儿跟前,握着女儿的手道,“惠苹啊……”她想要暗示女儿,许樱无论说那人有什么不妥当的,都要说好,可许樱却把话拦了过来。
“舅母,您不是说要让我们小辈的在一处说话,您还有事要做吗?”许樱笑道。
杜大舅母这个时候自是不敢开罪许樱,只得顺着她的话说,“瞧我这个糊涂……”她一边说一边拼命使眼色给杜惠苹,杜惠苹知道杜大舅母托表弟夫妻给自己找婆家的事,也猜出许樱的来历,只得悄悄的对着母亲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晓得了。
杜大舅母这才稍稍放下了心,出门之后又示意在院子里晾衣服的婆子听壁角,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163表姐婚事二
杜惠苹听完许樱说得话,沉默了一阵;娘自小就对她说要嫁给表弟;就算是表弟订了亲,娘也说要找个有钱的姑爷;让她过衣食无忧的日子;戏文里常讲父母嫌贫爱富贵;女儿偏记情义深;赚得富家太太奶奶眼泪汪汪;可转过身来依旧是要讲门当户对,家境殷实。
要说与她同龄的怕没人比她更晓得没钱的滋味;她记得的头一件事就是父母为了钱财吵架,母亲搂着她哭道若不是为了她早就离了没出息只会乱花钱的爹,再年长点母亲年年带着她回娘家拜年,明明是血缘亲生的表兄弟姐妹,依旧会嘲笑她没有新衣裳穿,话里话外带着挤兑,所幸后来爹娘跟舅舅们也生份了,她一年到头只需到叔叔们家里受一份罪就够了。
要说晓得银子要紧,还是在哥哥病了的时候,因有连家的年金养着,爹从不知要攒银子,银子花没了就记帐,反正连家的年金最迟年关前也送到了,年底结帐便成,可哥哥的病要花银子啊,药店赊欠太多,人家再也不肯让家里赊欠,娘和嫂子的嫁妆掏空了也不够哥哥的诊金,最后虽说连家的救命银子送来了,可哥哥已经没了。
“这个连成材,真是个有钱殷实的生意人?”
“是自家人,知道根底的。”
“继弦就继弦吧。”连惠苹点了头,什么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织女若非是美貌天女又会织布赚钱,牛郎会一往情深吗?什么十八载苦守寒窑换来十八日皇后之尊,相府之女挖菜为生十八载其中苦楚又与谁人道?她做那眼里只有富贵的女子又如何?不偷不抢不骗,堂堂正正的嫁人为妻,有何不可?至于商人重利轻别离,她只要稳定富足的生活,再不用为钱人前矮半截,不用凄惶无依,不用……
许樱拍了拍她的手背,连成璧终究是男子,又是一辈子没为难发过愁吃过亏的,怎能晓得连惠苹这样吃过苦的女子的心思?
“既是如此,我就回去与成璧说了,此事就这般定了。”
连成璧似乎心情不错,站在院子里拿鱼食逗弄着风水缸里养是两条锦鲤,见许樱回来了,颇为高兴地拉着许樱一起看鱼,“旁人都说这锦鲤在京里养不成,偏让我淘涣着了不怕冷得种,又得了些异种碗莲的种子,今年夏天咱们院子里又多了处景致。”
许樱见他一扫自己走时的郁闷,也颇为高兴,“你怎么不问问我表姐的意思如何?”
连成璧笑眯眯地摇了摇头“你当我这碗莲种子和锦鲤是如何得的?方才梁兄带了个朋友来,此人年方二十尚未娶妻,却是个真风流名士,功名虽说是举人,考取进士也是指日可待,家境虽说只是小康人家却也衣食无忧……在京里赁了个小房子读书……种花养鱼交际朋友,倒也自在……”
许樱拦住了他,“惠苹表姐已经答应嫁堂兄了。”
“什么?”连成璧挑了挑眉。
“大舅母也满口的应承了。”
“可是……”
“他那般的风流名士,自有佳人相配,还是不要耽搁他为好。”所谓人各有志,不管此人是谁,都与惠苹表姐无缘——许樱后来深悔没问此人的名字,不过细思起来问了又如何?此人三十年以后官居首辅之位,此时娶表姐却也是贫贱夫妻百事哀,不知要有多少的细故,表姐生来无此命,嫁为商人妇富足一生也是福。
连成璧听她这般说,晓得她话里有别的话,“表姐也应了?”
“我特意单独问了表姐,表姐只问他是否真得是殷实商人,我答是……表姐便应了。”
“人各有志……”连成璧抿了抿嘴唇,显然极为不高兴,将手里的鱼食扔到了风水缸里,转身就进了屋。
许樱叹了口气,将身上的薄斗篷解了下来交给丫鬟,跟着他进了屋,“表姐是个顾家的人,嫁了堂兄衣食无忧不说,还能帮衬家里,你说得那人的确是良伴,可偏是个小康之家的,有大舅舅一家托累,又无什么陪嫁,人家也不见得乐意……反而不美……你若是真喜欢那人,不妨替家里的堂妹们想一想,连家多个读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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