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失控》第15章


有一只手轻轻碰我的脸:“灿灿……不要哭啊……”
我错愕地抬眼,安乔生正微睁眼看我,嘴角勉强扯起一丝笑容。
“灿灿不要担心。”安乔阳安慰我,然后偏头对背上的安乔生说,“乔生,准备好了吗?我们要上山了。”
“恩……”他艰涩地应声,眼慢慢闭上,头重新沉沉垂下。
他在我面前一向是青松般有力挺拔,现在却虚弱如病重的孩童。
我心里一酸,鼻尖微凉,抬头看,昏暗的天空开始落雨。
以前有一个小表弟,比我小一岁,才五六岁的年纪就分外聪颖懂事。
他常常带了他爸爸买的积木玩具和我一起玩,我总是乱搭一气,而他则搭得极其雄伟壮丽,很难看出只是一个孩子的游戏;他常给我讲故事,是我们那个时代很流行的《365夜童话故事》,我听着听着,往往艳羡不已,同样听妈妈讲过,自己浅浅看过,可他能讲得娓娓动听,我却偏偏不能。
他让我钦佩羡慕的还有很多,有时我会觉得,是不是我们投错了时间,应该他前,而我后。
可那些都有什么用呢?
他那么小就得了白血病,要整天吃药打针挂吊瓶,医院好似他第二个家。
他躺在病床上挂吊瓶的时候,我去看他,他还笑着唤我,姐姐,姐姐,眼里闪着沉静又快乐的光。
他终于在病床上闭眼,被雪白布单蒙住时,他也还是七岁。
在他的墓前,他的妈妈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他的很多书在火盆里化为黑色灰烬,风一吹,零乱如蝶,渺茫如尘。
可记得很牢的一幅画面,就是他在病床上挂吊瓶,眼里闪着沉静又快乐的光,笑着唤我,姐姐,姐姐。
那样的他,和现在躺在床上的安乔生何其相像。
可又何其不像。
我坐在床边,伸手抚去他额前微乱的发。
喝了安乔阳新煎的药后,他的脸色不再青白得吓人,开始有了淡淡的红晕。
只是,他看似兀自安静地沉睡,却在替我默默受着难忍的罪。
忽然耳边好似一阵微风拂过,再看时,门前多了一个素净的女子。
她着淡石青的衣裙,几缕黑发在脑后绾了小小的一弯,别了一只相当别致的黑玉簪子,余发则静静落在肩头,唇角微抿,眼神安然淡定。
她悄然立于晶莹剔透的雨幕之前,宛若一抹淡青烟气。
“是容姑娘吗?乔生好些了么?”屋外落着淅淅沥沥的雨,她的声音却似从雨中缓缓游出,清隽悠长。
我怔怔地起身:“你……你是……?”
“我是绿苏,尹绿苏。”她轻轻走进,在安乔生床边微微欠身弯下。
“原来……原来你就是绿苏。”我喃喃道,“你就是大少爷和二少爷的小师妹。”
“他们这样说么?”她抬头,唇边溢开一抹轻笑,却随即又低头看安乔生,音色淡然,“那都是以前的事了。今日的绿苏,不似往日。”
她伸出葱白细长的手,轻柔地抚过安乔生的眉眼,轻叹道:“乔生,许久不见。”
我呆呆伫立在一边,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
一路上,我都在想着她会是怎样的模样,经过那样的情伤,还要日夜受着病痛的揪折,想来会是如何的沧桑不已。
可是,她微抿的唇角,安然淡定的眼神,轻柔抚过安乔生的手,还有那句淡淡的“今日的绿苏,不似往日”,让我心中曾经对她的怜悯瞬间荡然无存,甚至我突然觉得,站在她身边的我那么弱小,才是一个需要怜悯的人。
各花入各眼
雨停后,山上空气异常清新。
时值深秋,清凉秋意中夹带了丝丝寒气,山林尽被染了红黄之色,远看去,一层夹着一层,一层又盖着一层。再经了雨水的润泽,满山氤氲了湿湿润润的雾气,好似刚被洗透的浓墨山水画,有着说不出的美妙韵致。忽然就想起了不知哪个词人的一句词——爱渠入眼南山碧。
是啊,爱渠入眼,南山满目皆碧。
我站在小屋门口,吸了一口长长的气,再徐徐呼出,心里慢慢清亮。
“好看么?”
绿苏从屋内走出,也不看我,只是望着脚下起伏的山峦问。
“恩。”我轻点头,“很好看,空气也很舒服。”
她转头看我,眼里微微现了笑意:“此山就名落雨山,不是山上常落雨,而是落了雨后,山就格外的清新幽致,不似有些小山头,雨后只是满脚的泥。”
她的话语里似乎另有深意,我颇有些不乐,便说:“那倒不见得,山高有其深远之意,山小也自有其俏皮之妙,怎么能就因它的渺小而无视了它呢?”
“那是。”她轻轻巧巧地接口,“各花入各眼。”
她没与我辩下去,倒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于是换了个话题问:“绿苏姑娘,你从小就在这山上了吗?”
“恩。”她点头,然后在屋边的石凳上坐下,“你也坐吧,这石凳不湿的,雨停了也就干了。”
我试探着伸手去摸,果然,看似被雨水浸得发青,摸来却是干干的,十分奇异。
“哈!有趣有趣!”我新奇地在石凳上坐下,再趴上一边的石桌,也同样如此。
“山里有趣的东西很多,你呆久了,慢慢也就会知道了。”
她笑得云淡风轻,让我有一瞬间的迷惑,这个绿苏,真是安乔阳口中那个心高气傲,在月圆之夜苦受煎熬的绿苏么?
因为山上的好药,也因为安乔阳这个好大夫,安乔生体内的毒被尽数逼出,身体也慢慢好转,可以被人扶着在屋前的平地走动了。
坐在石凳上,安乔生望着苍茫的远山,眼里有瞬间的迷离。
这个书生,敢情是被这次中毒吓怕了,肯定徒生了许多比如人世沧桑之类的伤感。
我突然心情大好,忍不住想要去逗逗他。
“二少爷,身体健康很重要对不对?”
“恩。”他抬眼看我,“怎么这么说?”
“我是大有感触啊!”我笑眯眯地瞅他,“我告诉你我们家乡的一些养生之道,保你身体倍儿棒!吃饭倍儿香!你听好喽!饭后七戒:一戒吸烟,二戒马上吃水果,三戒放松裤带,四戒立即喝茶,五戒百步走,六戒立即洗澡,七戒立即睡觉!八戒,你记住了吗?”
他却皱眉看我:“八戒呢?你还没说完啊?”
“八戒?你就是八戒啊!”我好笑地看他,脑里却突然一个激灵,糊涂啊我!现在还是唐代,离罗贯中的《西游记》还有十万八千里的年岁,他怎么会懂得八戒的含义?!
辛辛苦苦说了那么多,没想到竟然只是一个冷笑话,真是让人非常不高兴的一件事。
我心里懊恼,面上仍是若无其事地笑,讪讪道:“八戒啊?呵呵,忘了,还没想到呢!”
他看我有些丧气,倒是轻轻笑了,说:“灿灿,念首诗来听吧。”
“念诗啊?”我有些勉强地笑,“一时之间,好象想不出来太应景的,这样吧,我念些另类的诗给你听!”
我又兴致勃勃了,掏出手机翻出储存的短信,匆匆看了一遍后,开始面对远山作深情状——
“啊——!小乔!你是多愁善感的乌鸦;你是活蹦乱跳的青蛙;你是出淤泥而不染的泥鳅;你是我心中——火红火红的——大——虾!”
我微笑着转身看他,心里暗暗得意,这次你还不笑?
他果然极力掩着眼里的笑意,然后故作严肃地问我:“呃,那个小乔,不会是我吧?”
我学他深沉的样儿,答得意味深长:“你说呢?”
“果然好!”安乔阳拍掌走来,眼角眉梢尽是笑意,“乔生,不知你何时成了泥鳅大虾了?赶明儿,灿灿口里的我不知道会是妖精还是神仙了!”
“玩笑而已玩笑而已!”我故意又摇头又挥手地作谦虚状,“难登大雅之堂啊!”
眼角的余光瞟过,绿苏正站在安乔阳身后,似笑非笑地看我。
突然心头得意尽消,被绿苏这样看着,我无端端地生了许多窘迫,莫名感到,在她眼中,我好似一个小丑。
只知道是秋意深了,却未曾想到,落雨山上开始下了初冬的第一场雪。
那场雪里飘了轻轻巧巧的雪花。
初落时,细细碎碎,好似空中被均匀扬筛而下的小沙子,触面清清凉凉;渐渐转大,舞姿变得轻盈,体态也婀娜飘逸,在风中沉静飘落如四月杨花,密密落了满山满眼,是纯白的惊艳。
“旋扑珠帘过粉墙,轻于柳絮重于霜。”
我半蹲在床内,伸手去触窗台上厚厚堆积的雪花,忍不住轻叹。
“只是雪而已啊。”安乔生懒懒靠在一边的床头,好笑地看我,“你不会是没见过下雪吧?”
“看过。”我不回头,仍是好奇地捻起一点雪,“可是没下得这么早,也没下得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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