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月舞清风》第205章


然而,就在我憧憬在幸福之中时,丫鬟却带来了消息:格格耿氏,也有了身孕。而爷这几天都在她的屋里。
铜镜内,我笑得嘲讽,冰凉的泪珠,顺着眼角,一点点的滑下。
我怎么会傻得以为,他这几日的陪伴,便是爱?其实,我们在他的眼中,又有何分别,无非都是女人罢了。只是,谁孕育了他的子嗣,便赢得了多一些的目光。可是,女人的美丽又能有多久?岁月无情的走过,面孔上的沧桑,却无法掩盖。
自始至终,我从未在爷得眼中看到那抹如画像中的柔情,至少,我拥有他的骨肉!
弘历出生后,身体极弱,凌月总是不断的将名贵的补药往府里送。私下里,曾有人有意无意的问过我为什么,我也总是一笑而过。
有些事情,只是各取所需,虽然我不知道她要的是什么,又能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不过,至少我可以肯定,我们对彼此,绝无恶意。
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弘历的聪慧用功逐渐赢得了爷得注意。爷对子嗣,向来是严谨对待的,从不马虎。看着弘历困乏得眼睛,即使心疼不忍,可也从不敢劝阻。
“咦,弘历,你今儿个怎的回来这么早?”看着进门的孩子,我连忙起身,迎向前去。爷特意找了师傅教导他们,每天都要学到天黑,今天怎么这么早?
“额娘,弘暄哥哥来找我,阿玛特意放了我们半天假。”弘历缓缓的笑了,说罢便退到一旁,看向门口的方向。
我顺着他的目光,却发现爷正挑帘而进,忙要行礼,爷却挥了挥手,顺势坐在了桌旁。
“熹姨好,额娘让我带弘历、弘昼却吃甜点。”弘暄走在爷的身后,一蹦一跳的,好不快活,“四伯,您可不能总让他们这么学,会学傻的!”他没正形儿的趴在爷的肩上,郑然说道。
我忙低首,忍不住轻笑,恐怕也只有弘暄,敢这般和爷说话。
“歪理!”爷嗤声,却也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怎么会呢,我额娘说,学习要懂得劳逸结合!”
“你啊,和你额娘一个样,四伯说不过你!”爷看着他,不住的笑着,那笑容,却没有一丝的严谨。
瞧着几个孩子玩闹着跑开,我立在门口,久久的凝望。
爷对自己的孩子,何曾有这般温馨平淡的时候,何曾这般笑颜谈天,何曾这般轻松悦然?
几年的相处下来,我以为爷是真的性子冷,那画中的眼神,只是幻想的临摹。然而此刻,想着他面对弘暄时的纵容,想着那无数次在凉亭上仰天惆怅的身影,想着福晋若有似无的眼波流动,心底,却渐渐的明白了什么。
原来,那一年,那痴痴的目光所凝视的,根本不是福晋;那凉亭上宁静的片刻,之所以那般安详,是因为他心底的满足;而那幅画中的眼神流转,只是因为,那样的目光,只有她看过!
唇角微动,我缓缓的笑了。至少,不光我一人在等待,在挣扎,为情所困!他堂堂的雍亲王,一样也有痛的时候一样会因得不到,而压抑苦闷。起码,我还能守在他的身边,而他,却只能远远的看着,连过多的注目,都不敢表露。
如今,已是雍正年间,回首遥想过去的事情,才发现,很多事情,原来她看的比谁都清楚。今日的这些,她仿佛早已了如指掌。而我,在这漫长的岁月中,也早已看透了一切,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摸着薄凉的枕畔,心底仍是布满了酸涩,埋怨他的冷清,却又心怜他的压抑。
即使爷如今贵为天子,可是面对她,他仍会全无分寸。仍记得十四弟自甘州归来时大闹寿皇殿的情景,爷当时已是盛怒,紧皱的眉峰几乎凝结,可是在她昏倒的刹那,他眼眸里瞬时闪过的惊慌,却是那么直接。
额娘一次次的拒不受封,皇上一次次的盛怒而归,凌月一次次的进宫。其实,每一次永和宫门口,他的驻足凝望,我都在远处,静静的看着。
或许,他对十四弟的气怒,不仅仅是夺谪时的争风,不仅仅因为额娘的偏心,还有,得不到的宣泄。
有的事情就是这么莫名其妙,当你没有察觉时,总觉得一切似乎都是那般合情合理,可是一旦你发现其间的蹊跷,他所做的每一件事,仿佛都是为了另一个人。
然而,那个玉佩的承诺,恐怕再也无法实现!那样通透的人儿,就这样杳然而逝,至死,她都没有一丝留恋京城的繁华,只是那般绝然的赶到遵化,陪着十四弟。
轻风拂过,我站在殿前,遥望着窗外朦胧的背影,心里的那一点怨,终于消逝了。
即使贵为妃嫔又如何,却得不到丈夫全心的疼爱;即使贵为皇帝又如何,不还是只能在这无人的深夜中,独资舔噬着溃烂的伤口,怀念那抹消逝的倩影!
岁月匆匆,身边的人,却一个个的离开。
凝望着手中碧绿的玉佩,心底翻滚,往事前尘不断涌入脑中。
摒退了跟前儿的侍女,我久久的端详着面前的年轻面孔。二十出头的年纪,镇静自若的神情,眉眼间的神态却是那般熟悉,仿佛昔年的人再现眼前一般。
只是,自打我听到她的事情,到现在,也有七、八年了,可是她怎会仍是这般年纪?想到这里,我不禁蹙紧了眉头,然而,瞥到玉佩,想起当年的承诺,心底却瞬时开朗。
就让一切彻底结束吧,她到底是谁,便也不再重要。
呵呵,只是平凡人,只想守着他吗?!
原来啊……
缓缓打开信纸,纯白的纸张上,却只有寥寥数字:
第六女,乾隆二年丁已正月二十三日酉时生,母为滕妾吴氏常有之女;乾隆六年辛酉八月十二日亥时卒,年五岁。
第七女,乾隆十八年葵酉十月初五日子时生,母为庶福晋伊尔根觉罗氏西泰之女;选婿钮钴禄氏额尔登额,未婚;婿乾隆三十二年丁亥十一月卒,县主守节,乾隆四十一年丙申二月二十二日寅时卒,年二十四岁。
澜熹,此生,我只愿与他沉浸江南烟雨,自在逍遥!
看着纸上熟悉的字迹,我幽幽的笑了,冥冥之中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呢!
凌月,如果这便是你的要求,那么,我定不会让你失望!
胤祥篇
“朕不准!”
瞬间迸发的怒斥声,将我脸上未尽的笑颜硬生生的打掉,我甚至来不及思考,上扬的唇角一点点的僵硬、滑落。
“黄阿玛?”我不敢置信的抬眸,看着前一刻还是慈眉和颜的人。
这次狩猎,我再次博得头筹,皇阿玛奖赏了我许多珍稀物件,可是我想要的,却只是心底的那抹温暖。
蜡烛的光晕笼罩在朦胧的金黄里,隔着几步的距离,我却无法看清正前方那怒目直视我的人。
轰隆——
震天的雷声遥遥传来,却像是在耳边劈开了天地,将我的梦想瞬间击碎。
“皇阿玛,您应允了儿臣的!”紧紧的抓着地下的毯子,我存在最后一丝希冀,艰涩的开口。
静寂的沉默蔓延在轰隆的雷声中,帐内的憋闷几乎扼住了我的呼吸,只能僵硬地,企盼着,瞧着我自幼崇拜、敬爱的人。
“不错,”我闻声抬头,看着仍旧阴沉着脸的皇阿玛,“只是,不能是她!”
“皇——”
‘啪——’
猛然飞来的异物打在肩上,一阵吃痛后摔落在地上,我不禁垂眸看去,却顿时僵在原地。
“……儿臣愿娶礼部侍郎完颜罗察之谪长女完颜凌月为谪福晋,望皇阿玛恩准……”
熟悉的笔迹,似是一根根尖细的针尖,字字刺在心间。颤抖的指尖几次碰到奏折却又迅速的收回,久跪在地的膝盖泛着阵阵锥心的痛。心口仿佛在瞬间被人硬生生的撕裂开来,缝隙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到,那种无尽的痛吞噬了自己。
兄弟相争一女!
不用抬头,我都已然猜到,皇阿玛心底所想。可是,盈盈——
为什么?
十四弟,你为何?
原来,谣言并非空穴来风;原来,是自己一直沉浸在她给与的温馨快乐中,而忽略了身边的种种目光!
……
“皇阿玛,儿臣知错,儿臣不会再提此事,可是凌月——”
只要她安然无恙,我们便会有希望。
“她的事朕自有打算!”
……
“为什么——”
豆大的雨滴狠狠的砸在脸上,浸湿的衣襟紧紧的依附在身上,望着前方的雨帘,望着跳跃的湖面,我却几乎无法站立。
那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清脆的话音,俏皮动容的笑颜,依稀漂浮在身旁,可是那娇俏的身影,却仿佛正远远的飘离自己。
“盈盈,盈盈,我要怎么做?”要怎样,才能将你紧紧扣在身边,一生都不放开?为什么,我却觉得你离我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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