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归处_麦桑》第16章


“我知道了。”陆莫城又不傻。
“快走吧,一会儿遇上打更的就不好解释了。”暻洛拍了拍陆莫城肩头,快步走了向前。陆莫城从暻洛身后超了过去,竟开始为暻洛引路。
暻洛微微一怔,不由得微微一笑。要不是这阴差阳错,没准陆莫城和穆颜也会成为挚友。
趁着夜色加上暻洛熟门熟路又有陆莫城指引,到了地宫入口,暻洛矮身拨开厚厚一层草丛便钻了进去。陆莫城不远不近地站着,也不告别也不离开。暻洛摆了摆手让他走罢,倏地便再也不见踪影了。陆莫城长出一口气也扭头走了。
又不是再也不见,用不着这样依依惜别。
这样又过去几日。
不知是因为听了暻洛的一番剖白还是突然就想明白了,陆莫城往后见到穆颜都觉是原先那副可憎的模样,也不再抗拒蓝黎与穆颜走得亲近。反而还每日每日地折腾医者,询问穆颜身体的近况。
倒是穆颜,未曾见过不与自己针锋相对的陆莫城,反而有些不习惯。逮着陆莫城不在场的时候偷偷问蓝黎,陆莫城是不是吃错药了。
蓝黎脸上笑着说陆莫城大概是知道你的好,但心里却酸涩不已。蓝黎自己不怎么愿意想眼前这人将不久于人世,一旦勾起这样的心事,就提心吊胆。生死之事,哪怕是铁血如陆莫城,难免也会有所触动。
知道暻洛侥幸活着的事,蓝黎不是没有对陆莫城软硬兼施过的,可惜陆莫城软硬不吃,蓝黎也没得办法。现在看陆莫城似乎对穆颜有所融冰,只想趁热打铁让他把暻洛引来。这两人,无论谁死都是蓝黎不愿意看到的。
“莫城不找你麻烦不是挺好的么?”蓝黎好奇地问了问。
“噢,倒也不是,”穆颜认真想了想,“只是觉得有些恶心啊。”
“你还真是没心没肺!”蓝黎照着穆颜后脑勺就是一下,也不知道说的是这人把陆莫城好心当成驴肝肺,还是对自己的生命毫不珍惜。
对于蓝黎这么越矩的行径,穆颜也不生气。他揉了揉脑袋,朝着蓝黎弯了弯嘴角。
蓝黎一刹就僵住了。穆颜这是……笑了?那个死而复生之后只有板着脸没有半点表情的人,居然笑了,虽然看着有些生硬,但确实是笑容。可蓝黎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穆颜一旦有了人性的本能,大概离死不远了。
“你还不去找陆莫城?”好像是昙花一瞬,穆颜转眼又和往常一样,一张脸看不出喜怒。
“陪你。”蓝黎说得理直气壮。
“又不是立刻就会死,”穆颜脱口而出,见蓝黎脸色瞬时铁青这才把玩笑话收了回去,“你总这样,我会舍不得走啊。”穆颜终于放下手里事,站起身抱了抱蓝黎,拍拍他的肩膀。原来人可以这样温暖,会让人放不下。
蓝黎把手搭在穆颜肩上,瓮声瓮气地说要去找陆莫城,然后就头也不回转身就走。穆颜叹了口气,自己大概真是没心没肺的人吧。蓝黎一走,房里只剩下自己。却不觉得孤单。
说来也怪,近日里的穆颜睡得十分踏实。仿佛有谁陪伴在侧。一觉醒来身边分明就没有旁人。那种有人相伴的安心,大概是人到最后的顿感所造成的幻觉吧。
先是安稳,然后迟钝,最后僵直。
将来会变得怎样,穆颜是知道的。
他会越来越迟钝,越来越僵硬,没法喝水,不能吃饭,仍活着却陷入长眠。持续这样的情况一直到失去身体所有机能,最后忘记呼吸。也许自己没有意识,不会疼痛不会难忍,安静地离世。可亲人就只能看着他一步步走向死亡。
如果能让所有人都能对自己怀抱恨意就好了。可惜穆颜也不是那种能够肆意伤害别人的人。
这个暻国将来一旦没有自己会变得怎么样?穆颜不知道。
现在对于暻国,最可怕的敌人就是襄邑,其中最令人无措的就是襄邑国王诗无。而自从穆颜恢复身份总览大权之后,诗无多方布置已不予自己知晓。最后一次出现就是趁自己禁锢在无名居时对他做些莫名其妙的事就再也不出现了。
诗无现在大概已经对自己起了疑心,往常三不五时就会出现在自己跟前,现在反而销声匿迹起来。这人阴晴不定,又不知道在搞些什么名堂。越是这样,穆颜就越是忧虑。
思前想后,眉头紧蹙。突然灵光乍现,忙从一旁抽出卷黄纸来,提笔疾书。仔细一看,竟是代储书诏。
说来宣帝虽然登基,但年纪还不够,还只能算是储君。穆颜贵为摄政王,有下诏之资格,他用黄纸立诏,交由辅政王收藏,两人同时盖下印信,那么此诏形同圣旨。
穆颜相信暻洛还活着,当时和合殿的一具焦尸他一眼就看出那不是暻洛,当时不点破是不愿迫人入绝境。现在?大概是因为段恩曾经的一抹痴情,让现在的穆颜学会不舍。
诏书上写自己封棺之后,陆莫城为摄政王,暻祥仍为辅政王。由陆莫城负责寻回暻洛,如暻洛还在,朝权还他,暻染重返二王爷府。如找不到,便让暻染正式登基。
写完此诏,穆颜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忙将这黄纸重新卷好,藏了起来。
穆颜还不着急宣诏,他要等,等一个时机。
作者有话要说:
喊着大结局快到了但是一直写不完。。。今天急着发来不及看一遍,求抓虫。
想考研了QAQ要的学校没有要的专业,真痛苦
第14章 第十四章
又是两个月光景过去。
当所有知情人都一边为他提心吊胆,一边掰着手指头数日子,穆颜竟还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一切都形容往常。
只不过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每日就寝之前会在卧榻旁的白墙上划一道计数。墙上的“正”字这都已经排到了十三个。也许再划成五个“正”,穆颜兴许就不会在了。
穆颜当真是心狠,连生死之期都知晓,却还能无动于衷,连带着周遭的人都要跟着强颜欢笑。关于之后该如何是好他也不曾说过,唯一交代的事就是别将他的死讯告诉暻染,要是暻染寻自己不着,说他远行便好。
三天,一个“正”字的比划过半。
这日天色渐沉,穆颜命人在无名居的花厅中备好了酒菜。醇酿在小火上温着,摆着两副餐具,他侧倚雕栏在等一人。
不知等了多久,只道是温酒的火燃得几乎灭了,穆颜摇了摇头猜测那人兴许不会来。想着要是这温酒用的油烧光了,就不等了。
没曾想在灯油将尽未尽之际,等的人来了。也不知是从哪处神行入内,身子斜倚在门框上一脚还踏在门槛上,与穆颜对视,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这么多年,这是你第一次主动要求见我。”
不等穆颜开口,诗无的视线看似无意地在两处座位逡巡了一下,便自顾自地落座了。
“我以为你不会来的。”穆颜客随主便,诗无愿意坐哪就坐哪,自己则在另一边落座了。
诗无目光一斜看见一旁温好的酒,就取了来,给穆颜斟好,又给自己满上。见穆颜话不多说,一口菜一口酒,分明是饿了样子。
诗无这才歉意满满地又给穆颜斟满酒讨饶道,“这深宫大院可不是本王想来就能来的,避人耳目哪有这么容易呢。来晚了,是本王的错,那我自罚三杯好了。”诗无一边解释一边致歉,对穆颜拱手示意然后端起酒盏笑着一饮而尽,复倒上再饮。
“撒手掌柜如你这般,倒是轻巧。七年足够你养精蓄锐了,为何还迟迟不肯动手?”穆颜把玩着手上的酒盏,便不再吃菜。
诗无“哦”的一声,十分惊讶的样子,“本王以为你对这等事情不会在意。说什么七年,就算是十年,凭襄邑一己之力,要来对付暻国还是远远不够的。
本王能做的,不是从外部蚕食襄邑,而是从内部慢慢腐蚀它。我要它的君臣为我所用,我要它的将相以我为尊。仅仅是现在,还远远不够。
要知道十年之前,本王扶植了暻康,凭空捏造了白莲圣母,教众数十万。可惜要不是暻洛横插一脚,不仅扳倒了暻康,还毁了白莲教,甚至将渗透各地的漕运盐帮连根拔除,本王也不至于汲汲营生直到现在。
暻洛这家伙,破坏了本王的大计,还死得如此轻巧,实在不足以平息本王的怒气。”诗无喜怒不形于色,脸上带着笑,话中意却如此冰冷,“是他迫使本王不得不从头再来,还要寄希望于暻染那样的小鬼头。要不是他,这七年足够让本王将暻国变成襄邑的半身。”
春秋大梦!穆颜笑了出来。他两指一翻将酒盏倒扣在桌上,诗无的宏图大业在他听来可笑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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