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子衫和星空甲》第11章


岑惊鸣理智地说:“弯的又如何呢?跟家里人坦白的那天,要面临的困难并没多大不同,就算顺利出过柜,也无法保证以后的事。”
喻宵闭上眼睛,仰起头,轻声道:“嗯,你说得对。”
“你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岑惊鸣认真说,“别糟践自己。等缓几天,再和薛崇谈谈吧——我看着,他并非不是真心待你。”
车停了,喻宵坐起来,手按在门把上,笑说:“得了吧,你看人的眼光可不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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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惊鸣放好鞋子,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喻宵卸掉妆,换了身衣服,拿牛奶出来塞进微波炉里叮。
岑惊鸣想他喝了不少酒,作势要站起来:“我弄吧。”
“你坐,”喻宵拒道,“哪有让客人掺和的道理。”
还真是心口不一……岑惊鸣说:“你看,刚刚还不想回,现在又摆主人姿态了。”
喻宵白他一眼:“不欢迎你,麻溜滚吧!”
岑惊鸣笑了,喻宵晓得他是闹着玩,环顾这一屋子大大小小的摆设,心不知不觉地软下来。
薛崇瞒着他去应付那些大小姐们,是有不对,但明面上拒绝的话说得很清楚,没给别有用心的人一点可乘之机,喻宵也知道。
只是隐患埋在了开端,到现在,他只看见一个死结。
岑惊鸣猜着喻宵喝不完这么多,待会难受不定还会吐,等时间到了,率先拿出来,见桌上有干净杯子,便拆了包装倒一份给他。
喻宵捧着温热的杯壁,岑惊鸣见他指甲上的颜色都斑驳了,说:
“改天来店里一趟吧,最近新设计的几个款都卖得不错,我亲自给你弄。”
“那我先谢谢岑哥了哈。”喻宵笑着应了,他换了件宽松的毛衣,不动声色地把两只手缩进袖子里。
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时时刻刻都光鲜亮丽的,这会失魂落魄的样子,再好的朋友,也会试图遮掩几分。
岑惊鸣没去戳破他。
说来,他当初想开店,一部分也是受了喻宵的启发。因为喻宵很爱弄指甲,可既嫌普通店里做得俗气,又不惯总被人看怪物似的盯着。
岑惊鸣的顾客,大部分是女孩子,也有不少异装癖,无论长相美丑,尽最大可能将自己拾掇好,找他定制一款独一无二的指甲。
那段时间他精神很差,对许多事都提不起兴趣,更无法找到出路。后来,听见客人的溢美之词,看到那些真心实意的笑容,岑惊鸣逐渐好了许多。
其带来的美丽能够让人开心,才是艺术。
而追求的东西,只要不以损伤他人利益为前提,就是美丽。
岑惊鸣慢慢很少再去创作那些意境诡谲的画了。
指间森罗的走红有赖喻宵在社里为他争取到的一期时尚专题,两人虽然多年都擦不出火花,但毕竟是知己知彼的好友。
“有什么事跟我说,别憋着,”岑惊鸣叮嘱他,“我衷心希望你能快乐。”
喻宵把指甲向着自己,和他碰了碰拳头,笑说:“知道了,你也一样……我真不敢妄信你的眼光,看上谁了,下回带来让兄弟把把关。”
“好。”岑惊鸣把空杯子放下,“我差不多该走了。”
喻宵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挥了挥手。待岑惊鸣打开门,他忽然说:
“惊鸣。”
“嗯?”岑惊鸣停了下来。
“尽管我一直说,让你别那么挑,游戏人间也没什么。”喻宵顿了顿,道,“但我明白你不是这种人……你对大家都太好,太温柔了。”
“想起来给我发卡了?”
喻宵摇头,说:“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不要因为谁追得狠了,表现得十分诚挚,就去纵容,去迁就,以为自己喜欢他。你会想占有吗?会产生欲望吗?如果有,至少那才算真的动心了。”
岑惊鸣没急着回他,两个人的呼吸充耳可闻。
良久,岑惊鸣回过头,对他露出一个喻宵以往从未见过的、说得上烂漫的笑容。他肯定地道:“有。”
喻宵稍微放心,说:
“那我也祝福你。”
☆、10。5 千金难买
10。5
按好友心想,喻宵这回闹的阵仗得有个十天半日缓冲期,但第二天加完班,他就碰上守在门口的薛崇。
薛崇穿的还是前日吵完架摔门而出时的一套西服,领带松松垮垮扯下来,衬衣扣子开了上三颗,露出劲健的肌肉。然而他衣服皱巴着,嘴唇周围一圈铁青色的胡茬,靠在墙上抽烟时,又显出种落拓的滑稽来了。
喻宵社里每到截稿期都忙得天昏地暗,他应该是等了蛮久,久到没能及时反应过来走出电梯的是自己恋人,愣了须臾。想到喻宵是最憎恶吸二手烟的,薛崇像个被抓包的小孩,笨手笨脚地在地上将烟踩灭。
他眼底布满血丝,候在墙根,和电视报刊上意气风发的财团精英迥然不同,倒像只被遗弃的大狗。
喻宵还是心软了,拿出纸巾擦拭地上的灰尘,耷着眼,问:“你钥匙呢?丢了?”
薛崇蹲在他面前。家门口铺了地毯,刚他慌不择路,在上边烫了个发焦的小洞,喻宵都没顾上骂。
即使这样的姿势,他看上去也比喻宵高大许多,一张开臂膀,就把人圈进怀里,低喃道:
“钥匙没丢,但我不知道媳妇肯不肯让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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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则呢?”
“被狗吃了。”
“宵宵你也太不硬气了吧,”店里的妹子说,“那下回咋办,继续惯着?”
喻宵眼珠子滴溜转着,说:“凑合过呗,还能离咋滴。”
大家便纷纷笑起来。
岑惊鸣签收完包裹,拿着东西进来,就瞧见喻宵得意洋洋地侃着大山,对方今天穿着米色牛角扣长外套,搭了格子半裙和高领毛衣,一顶圆圆的烧饼帽摁在假发上,像个附近大学的小姑娘。
他向喻宵了解过,女装之于对方相当于一种寄托,情绪低潮时纾解压力,如果兴奋极了,更是要穿。
想来恋人只要足够相爱,偶有不和音符,也只是无伤大雅,甚至可以添彩增色的一段间奏。
“薛崇给你配的?”
“对啊,说是赔罪,”喻宵总觉得那个帽子会掉,说几句话就拿手调整位置,“很明显好吧,日系可爱风又不是我的菜。”
岑惊鸣“哦”了一声,笑着说:“那换身你喜欢的。”
喻宵脸一红,哼哼道:“老子乐意!”
他见岑惊鸣手上纸盒,说:“买了什么?”
“不是买,”岑惊鸣到处找剪刀,答道,“朋友送的。”
薛崇今天要请岑惊鸣吃饭,名义上说谢他及时从酒吧接回喻宵,但依那大醋缸的性子,估摸又在打宣告主权的主意。不过那家新开的餐厅味道极正,喻宵本就有心喊岑惊鸣吃饭,索性择日不如撞日了。
他见薛崇发短信说已经在等了,正要催岑惊鸣,但对方仿佛急于拆这个快递,先是自顾自地翻箱倒柜一阵,寻觅无果后开始朝店员询问。
“回来再拆?”
岑惊鸣皱下眉,向他打个抱歉的手势,说:“等我一下。”
喻宵咋舌,他竟然又跑隔壁去借来把剪子,心说拿笔啊刮眉刀啊之类随便戳一下不就行,非得这么大费周章的?没想岑惊鸣方才迫不及待的,临到开箱,动作却置若珍宝,简直轻柔到不行。
他小心翼翼地划开盒上黏乎乎的胶带,裁掉大团泡泡纸。
喻宵只当他得了什么宝贝,伸长脖子去看,待瞧清了,登时啼笑皆非。
他斟酌片刻,找到番不过分夸张的形容,说:“那个,鸣啊,你收的这礼也挺别出心裁哈。”
边上姑娘才瞅一眼就讲得很直白了,道:“不是……这审美真的堪忧,换我我都早八百年不用这种了啊?”
里头是一个颈枕,本倒算件居家必备良品,却不晓那赠礼者是何用心,在万千网购爆款中偏挑得这么个粉不溜秋的玩意儿,枕头首尾映着小猫凯蒂,后脑勺的位置赫然打着个水红色的波点蝴蝶结,让整个物件愈发地一言难尽。
然而岑惊鸣只是拿出东西的刹那,眼中闪过了诧异神色,如今心情大好,说:
“我觉得挺可爱的?”
女孩子们笑成一团,喊着“不是吧岑哥”,喻宵起了满身鸡皮疙瘩,不停摇头:“你美院白读了!”
岑惊鸣我行我素,噙笑道:“也很实用。”
喻宵简直觉得他不可理喻,却见岑惊鸣嘴角高扬,眸中柔光遍布,如星河倾覆,忽地了然。
喻宵既为他开心,又委婉道:“……你以后得给你男票提升下品味啊,听到没,亲?”
岑惊鸣心不在焉地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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