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子衫和星空甲》第18章


“岑惊鸣,我不确定会不会像你期望的那样‘喜欢’你,”他握着因通话时间滚烫的手机,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像在立下牢不可破的誓言,“但我绝对不会讨厌你。”
日光融融,千万淙流欢欣淌过,柳条柔嫩,凡鸟啁啾。现在思来,今天破釜沉舟般给对方打的电话何止是并不煎熬,分明是一树叶子摇曳下来,揉碎池塘春水的漫长瞬间。
岑惊鸣偏过头,发现雪早已经停了。
☆、16 重构
岑惊鸣饭还放着,透明塑料盖上蒸着颗颗能数的水粒。他在窗前席地而坐,耳机线流畅地绕在身前,舒适得譬如回到母亲的子宫。
岑惊鸣久未进食,却不忍破坏两处维持的温存,就着傅千树的声音,眺见初霁天青。这都四月初了,如此的天气尤为罕见,很有可能他赶上的就是最后一场。他不是个迷信的人,但他避开了疾风暴雪,在暖烘烘地展开四肢的地方,得到这样一通电话,已经足够令他笃定一切都在好转。
几只鸟拍着翅膀嚣然飞过,傅千树听到收进话筒的“啊、啊”几声,吓了一跳:
“什么声音?”
岑惊鸣看了看,笑着为他解惑:“是乌鸦。”
傅千树一脸黑线:“原来它们叫声真的这么尴尬啊?我还以为动画片里骗人的。”
岑惊鸣回他“嗯”,用手擦了擦雾涔涔的玻璃,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傅千树的呼吸像是小红鱼滑不溜秋地钻在磁场里。
“怎么不说话了?”岑惊鸣问完就“哦”了声,“在等乌鸦叫?”
傅千树板着小脸:“我以科学严谨的态度有必要再次求证啊。”
“别等了,”岑惊鸣说,“在下雪,它们肯定是回家吃饭路过我这的。”
傅千树注意力火速转移:“下雪?哇你到底去哪出差?这边妹子都敢穿裙子了!冷不冷?你小心点别复发感冒了!”
这一箩筐的问题我该先回哪一个?岑惊鸣捡起掉了的遥控板,说:“在B市,酒店还有暖气,很热,我都想吃冰了。”
“那还是别吧,”傅千树心有余悸地说,“我后来猜我就是喝了冻可乐又吃辣才加重的——别图一时爽,打针火葬场。”
岑惊鸣晓得他说的正是自己把他拉去看医生的那回,穿衣镜前映出一张盈满笑意的脸。通话持续了半个多钟,傅千树应该是躲在楼梯间,不时有“悾、悾”敲东西的动静,加上路人的聊天,得亏刚才他哭鼻子没谁瞧见。
他每句话都带上混响效果,岑惊鸣也搞不通他干嘛有那么多话说,细细一捋,好像又没讲什么,分外不够似的。
“咦,”傅千树被打断了,因为一个万恶的系统音插进来,他卡壳般地听完,苦恼说,“哎呀,我快没话费了。”
那还真是昂贵的代价,岑惊鸣适时说:“先去忙吧,回头微信。”
傅千树愣了一下,赧然发笑,望到屋外被日芒涮得流光溢彩的垂丝海棠。
岑惊鸣逗他:“哦,又不愿意了?”
傅千树苦笑,平平常常地说:“那你要记得把我加回来。”
好,岑惊鸣无比郑重地应道。
然后他吃饭,B市的外卖都极其浮夸,量小,碗大,盒子外还要包印有LOGO的封纸,装进钉住开口的布袋。拿个菜像拆俄罗斯套娃,味道却近于清汤寡水。傅千树咋舌说太坑了吧,下回来J大啊带你吃饭,刷我的卡!念得财大气粗,跟要包养他一样的阵仗。
傅千树还顶着那张头像,问他明天去哪玩,岑惊鸣说票是后日一早的,至于明天还没安排,等看天气吧。
树木又寸树:我查了你附近的景点和交通路线!要是去的话记得给我多拍点照?
岑惊鸣滑给他一个怒目圆瞪的猫头:敢情您是想云旅游啊
树木又寸树:一举两得的事嘛。
傅千树以查论文为由落荒而逃,岑惊鸣把垃圾收到走廊,回到床上,天花板的灯光从头顶倾洒下来。
对于第一印象出了差错造成的后遗症,显然他们彼此都不会三言两语就忘怀,他赌傅千树有所动摇,但要对方解构前见,向至为隐秘的心绪屈服,前面还有漫漫长路得走。
他当然饱含耐性,因为岑惊鸣走路很难拐弯,他只好在脚后跟的地方挖了壑谷,傅千树却追上来,电光火石地修了一座桥,垮过来。
那天他以为傅千树是随流感侵入的病毒,身体大好,病毒就被扑灭了,一个人多照照太阳,曾经那些丝丝入骨的甘和苦会一并销磨。
岑惊鸣注视重新被聊天气泡填满的屏幕,才明白原来病毒已经成为抗体,是最靠近心口的免疫球蛋白,让他比以前的自己又伟大了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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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千树没想到岑惊鸣会跟自己视频!他猴子似的噔噔翻上床,两片遮光帘一拉,这才鬼鬼祟祟地按了确认。
前置摄像头一开,他就被本人仿佛额外放大过的脸雷到了。
“这儿,”岑惊鸣往头上的一处指指,玩味地调侃他,“虽说我再不是你心中的小甜甜了吧,也犯不着这么枉顾形象吶?”
傅千树臊得想顺着屏幕爬过去咬人,对着造型囧人的自己左支右绌,越打理越像一脑袋鸡窝,索性撕了张卫生纸搓成球把镜头堵了。
傅千树偶尔也在床上打手游,跟家人闲扯,坐得没骨头蛇似的,但看见岑惊鸣的脸他就不自觉坐得端端正正。一挺腰杆,又暗骂自己有病。
“你这是哪儿啊?”
“南锣鼓巷,”岑惊鸣道,“不是想云旅游么,这样真实感更强吧。”
他甚至买了个自拍杆,岑惊鸣停下来认真地调节一番,努力让画面能装下更多东西。镜头晃动,傅千树看到边上几个喝奶茶的女孩子全盯着他看,岑惊鸣浑然不觉,整好后向他招招手,长睫一抬,要继续往前走。
傅千树没露脸也觉得是在公开处刑了。
岑惊鸣的读心术还没厉害到这个程度,只说:“这次有点走眼,不过关了。”
“什么?”傅千树没明白。
“应该带你去逛更有纪念意义的地方,□□都比这强,”岑惊鸣叹口气,真把自己当导游了,“现在这种街巷,包括古镇,商业化得太厉害。”
傅千树迷糊糊地应了句,慢慢懂得岑惊鸣的意思。
现在的旅游业,越往狠处整越利欲熏心,哪怕丽江啊香格里拉这种文青聚集的地方,也成了义乌小商品集散地,更别奢望首都繁华地带的步行街了。
南锣鼓不大,岑惊鸣又只看不买,人潮推着十几分钟就能逛完。等临近宽阔的大路,倒是看见几栋朱门深锁的老北京特色的小房子。
“你后面是不是有个路牌,”傅千树眼尖地说,岑惊鸣往周围望了望,找着过去,“哎,中戏原来在这附近哦。”
“是的,”岑惊鸣也才发现,“我查查允不允许外访?”
傅千树忙说:“别啦,我又不追星。这里好多吃的,你都不尝尝是不是很可惜啊?”
“不用。”他要是再拿吃的,就没这么方便端手持杆了。
两人正说着话,旁边打扮时髦的姑娘好奇问:“小哥哥,你是在直播吗?”
言罢紧张地把刘海抹平。
岑惊鸣礼貌道:“不是,您误会了。”
“不知怎么以为我是主播。”走出几步,他说。
傅千树随口道:“看你长得帅吧,你一路走过来没发现一堆妹子如狼似虎的视线吗?”
反正这人的脸够让他自惭形秽了。
岑惊鸣摇头。
“你是傻的吗。”跟司马昭之心一样明显好不,傅千树说。
岑惊鸣哑然失笑,想了想,道:“可能我对姑娘的雷达没你敏感。”
这话就有双关的解读性了,傅千树心里卧槽了一下,赶紧装聋作哑。
岑惊鸣很懂游击战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打法,没再深入“敌营”。
这个插曲一完,傅千树倒更如芒在背了,恰好吕奇在下面催他出去打扫卫生,想着岑惊鸣不管他还能玩得自在些,便打招呼要挂掉:
“哎等等,”他想着,“确认一下,你后天回?”
“对。”
“下午去找你可以吗?”
“不需要了,”岑惊鸣说,“J大那天下午不是有个讲座?帮忙占个位吧。”
哇,傅千树挺新鲜,他们学校的讲座一周之内都是接踵而至的,他一面应了一面打算等会去公众号找一下,看看是什么内容能让岑惊鸣“屈尊亲驾”。
最后岑惊鸣还是试了点特色小食……意料之中的难吃。后面傅千树问感想,他说了,又补充道各地美食到了B市都会丧失原来的风味。傅千树不信,说他涉嫌抹黑大帝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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