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子衫和星空甲》第31章


傅千树总算说完了。他来的时候在摇摇晃晃的车厢里反复排练,那会还是惴惴不安的,一气下来突然就很轻松坦率。他胸腔内的空间其实再小不过,被岑惊鸣的名字填得满满当当,一半牵连着纠葛,一半则维系起欢愉。他终于把烦恼排了出去,于是全心全身在为那种再明显不过的感情,而鼓动不止。
“小树,你所说的,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岑惊鸣的表情没变,还是那种温和平静的样子,他的问题却不好招架。
然而傅千树注视他晦明各半的脸,心中已经很明白了。他在手上加了点力气,好让岑惊鸣离得更近些,直到整副面庞都罩进光里。
“倘若你仍认同从前的你,”他轻声道,“不妨,和我在一起试试?”
他的话语仿佛历经千锤百炼,又利落又顺畅,却仍是由心而发地坦诚,晶莹剔透,容不得一点点的猜疑。他都把自己整个捧给了岑惊鸣,却还要云淡风轻地提议,要不试试,没有半分半厘死缠烂打。
就像一只小流浪猫,会蹭他的裤腿奶声奶气地撒娇,赚一把颗粒状的猫粮,行人若想离去,便迈步与其分道扬镳。只是在黄梅雨落的夜晚,在地面发光的水滩前,又突然出现,目光灼灼地等待与人同归。
“一如既往。”
岑惊鸣说。
晚上还有月亮,被车马川流的十字路口吞得幽暗,到了四寂无人的小道,才兜头盖脸地氤氲出朦胧的气氛。树叶摇落,在风中沙沙地响,刷动出窃窃私语的感觉,他们就这样牵着,一个人拎了便当,一个人拿着玉米,傻气得可以。
傅千树回过味,心跳已经没有方才那么剧烈了,想起那一大串现在自视幼稚无比的话,有种即真似幻的盛大幸福感。
“你干嘛抽那么多烟啊?”
嗯,岑惊鸣抚上袖口,问:“难闻么?”
“不会不会,”他解释,“就是觉得你很少沾这些嘛,一下跟上瘾似的,猜是有事。”
“确实遇到些困难,”岑惊鸣用大拇指摩挲他掌心的纹路,笑道,“别怕——身在局中,偶或是会产生无力的感觉,但我很肯定这条路要继续走下去。以后再烦也不会‘酗烟’了。”
“真的?”
其实不晓得为什么傅千树甚至觉得岑惊鸣身上始终有一股香味,挠得他心痒,总想黏糊糊地凑上去。
“真的,”岑惊鸣说,“——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小树,对我而言你比其他一切都更能叫我获得慰藉。”
傅千树浑身发热地应了,等神返一些,便察自己被抵在一处荫庇下。
“再教你一次,下回可要记得怎么亲人。”
头顶是一棵巨大的树,又高挺又浓密,叫不出名字,只是瞧来便觉气势磅礴。它遮出一片光线的死角,方便岑惊鸣结实而无碍地把他吻住,津液与津液交换,发出暧昧的声音。四周又黑又静,只有情动的水音和风中的碎响,这里像快被世界遗忘了,却是傅千树会永远记住的珍地。
对方穿的牛仔裤,并不明显,可仍然很热地硌着他,傅千树抖了一下,岑惊鸣顿了顿,替他拂去肩头落叶,放开了人。
可不足三秒,傅千树几乎没什么犹豫地又抱回来,毛茸茸的脑袋埋进他的颈窝。
“我相信你,你也要信任我才对呀。”他有点委屈地说。
岑惊鸣的力量有些失控了,仿佛他们是两团面粉,决计要被揉到一块去。
傅千树的确想清楚了。想清楚爱情有海枯石烂也有一地鸡毛,想清楚在荧屏里情人到亲吻就会切镜头,而现实中,往往一切才刚刚开始。
两个人就这样抱了一会儿,岑惊鸣还是松开了他,轻声笑着说:
“我信,但不能再继续了,否则我怕忍不住。”
☆、29 潮缓
傅千树昨夜和岑惊鸣在医院行走一遭,回来倒头就睡得人事不知,直到夏季的先兆侵入锐阳,光浪漫过窗台,傅千树才热得隐隐醒转,翻个身把褥子踢开。
“哎呀!”
他哼哼唧唧地打掉给自己掖被角的手,眼睛睁开一条缝,周围像海绵泡开在鸭绒黄的潮水里,傅千树茫然望着天花板,接着才醍醐灌顶地叫了一嗓子,也不嫌闷汗了,把盖在腹间的织物扯到鼻前,眨着那双雾蒙蒙的眼睛。
“早安。”
岑惊鸣一开口那种笑吟吟的语气还是很能抚慰人,傅千树整个放松下来,彻底把脸蒙进床榻。
“还没到周末呢,先洗漱吃饭,我再送你去学校好吗?”
明明说着催促性的话,但岑惊鸣声音不快不慢,让他想到雨洗过后微岚动云的晴空,总之有种温软的催眠感。傅千树睫尾一动一动的,嘟囔道:“不上了,没逃过课的大学生活不算完整——”
“谁昨天说自己是学霸的?一夜之间人设崩塌,嗯?”岑惊鸣笑着刮了下他的鼻子,说,“其实原本可以带你去店里玩,但人来人往,我又不在,怕你坐不住,还是先返校比较好。”
“你不在?为什么?”傅千树耳朵竖了起来。
“不放心我朋友,还得去医院,而且,她也托了我一些需要打点的事。”
他知晓岑惊鸣在指间森罗上耗费的心血,身体再不舒适都坚持每天两单定制,这次说旷就旷的,前一天傅千树本想顺道探望也被以“她暂时不方便”为由暂拒了,弄得他担忧起来,问:“你朋友的病很严重吗?有没有什么我帮得上的地方?”
“没有生命危险,”岑惊鸣拍了拍他的脸,“其余的,未经允许我不能擅自告诉你,不过没关系……别瞎想,能迎刃而解的。”
哦行吧,傅千树自下而上地注视那张稍稍严肃的脸,想,这毕竟还涉及第三个人的隐私呀。然则他为了电话另端若无似有的低落才破釜沉舟地说了那一席话,躺着一想,未免生出拳头打进棉花的无力。
“再睡五分钟!”
真拿你没办法,他听到对方这么说了一句,身侧床沿的凹陷重量又增了些,岑惊鸣微凉的手指上移,轻轻揉弄起他的头发。这还让不让人赖懒了,傅千树原本要抗议,心跳连结着皮肉,径直撞入鼓膜,结果几分钟一过,意识飘飘散散,干脆就给忘了。
岑惊鸣拭去他额头那层汗,说:“改天得换个薄点的被子。”
可不是吗,傅千树敷衍地“唔”一声,马上快睡过去了,岑惊鸣突然拿住他手腕,将傅千树拽了起来,在唇上浅浅印了一记。
牙膏很好闻,这回他是彻底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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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还是去当乖学生。傅千树坐在车上把沿途经过的各个路口尽数记了一遍,岑惊鸣见他两手扒在窗上,关切地问:“怎么,是不是里边太闷?”作势要把玻璃摇下来。
“没,”傅千树全神贯注地盯着,“我就怕以后又忘了如何走。”
我真是拣了块宝。岑惊鸣屈指在方向盘上抠了一下,眉峰挑蹙,片刻才把那种恨不得将其拆吃入腹的冲动平复下来。
“记不得就记不得,”他说,“因为我一定会来接你。”
“那也不成,”傅千树很坚持,“你听说过哪个不会认自家的路的,要酿成笑话啊。”
他见已经开进大学城才扳着手指,口中念念有词地乖乖坐好。见岑惊鸣看着挺精神抖擞的,打了个哈欠说:“不行我真的好困……”
“辛苦了。”岑惊鸣很自觉地说。
傅千树摆了摆手,其实眼睛亮晶晶的,就是状态不大振奋。岑惊鸣夜里也折腾了好一阵子,先是想到有关余秋的详细盘算,渐渐便填满傅千树的模样,他们竟然就这么水到渠成地走在了一起,从哪个角度看都幸福得不可思议。虽然不约而同地分了房,可一墙之隔就是对方,即便明白是幻觉,他也情不自禁地屏息,去相信自己听到了那人呼吸浅浅的律动。
所以天明之后才主动承包了这项叫早服务,不为别的,看见他四仰八叉舒舒展展地躺着,才有脚踏实地的真切感。
某种程度而言他俩可算同在天涯沦落,岑惊鸣也想不出再好的安慰话,只温声说:“中午回去再睡吧。”
“嗯嗯,”傅千树打开门,原地跳了几下,见车子又将启动,大声叮嘱,“你也要午休!记得按时吃饭!”
岑惊鸣眼波如水地深深望着他,抿唇而笑:“好。”
傅千树看着车子驶出主干道才进的校门,到底是精力充沛的年轻人,睡眠不足晒晒太阳毛病就能好一半。他路过操场,脚步轻快,甚至还饶有兴致地停下来看了会儿不知哪个系的学生踢球。
学校每年春夏交接的时候,就会把这一片的树全给砍伐,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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