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花开》第69章


他渐渐安静下来。
我再回头的时候。
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温碧游,木南风,习习,蔡叔,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望向床上的白云瑞,将脸贴到被子上,哽咽着说:“云瑞,求你了,快点好起来,我真的很害怕……”
月亮谷(7)
白云瑞这一病倒,居然一直昏迷,偶尔恢复些意识,但就是不能完全清醒,算算时间,居然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而温碧游,也出谷一个多月了。
谷中日日有信鸽传回消息,只是习习却不肯将消息透露给我,说少谷主吩咐的,情况可以控制,不用我来操心,只专心照顾白云瑞就好。
看着白云瑞一直在床上昏睡,看着木南风几乎一天一个方子的来试着分解入体的瘴毒,我的一颗心始终悬在半空里,也实在是无暇顾及其他。
但这并不代表我就不担心,每次看到信鸽飞过,无论是飞进的还是飞出的,我的眼皮就一阵乱跳,然后就会跑去问习习一遍:“你不告诉我外面的具体消息我不勉强,你告诉我,碧游哥哥他是否安好?”
每次都是看着习习重重点头并且再三保证后,我才肯离开。信鸽一日不落地进出谷中,我就一日不落地重复着问题,好在习习也从不厌烦地一遍遍地跟我保证。
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事情因我而起,而我能做的,竟然就只有躲起来,让被我牵累的人,去替我遮挡风和雨,去化解仇和怨。每当想起这些,在担心、沮丧、懊恼之外,总会再添上许多的纠结。
那日,木南风给白云瑞诊断完后,看着我说:“为了解开你以前心中积累的纠结,白云瑞隐瞒伤病导致如今状况,少谷主亲自求他从不肯求的人来参与帮忙,好容易解开心结了,你现在是又要添上新的去吗?”
我满腔凄凉,这段日子,心力憔悴之下,说话声音也低沉了许多,听他这么说,只是无奈地苦苦一笑说:“你能了解我的感受吗?外面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或许那个我一直拖累了若干年无以为报的恩人,现在正为了我明里暗里的跟王府作对,甚至是违抗朝廷,那是朝廷啊,代表什么?代表一个不当,就可能万劫不复,甚至是株连九族。而我,只能躲在他的羽翼下苟活求生,我有时候做梦,都是梦到他背后插着羽箭,却仍旧对着在他前方的我微笑说话。我,我不配,我何德何能,让他做到如此地步?我跟他,非亲非故,他何苦如此?若是他有个万一,我又有何脸面独活?云瑞,他还昏迷不醒,我,真真是个灾星。”
木南风看着心碎神伤的我,久久不语。
因为山洞事件,我们一直有隔膜,我心中有怨,但知道他居然斩下手掌以求心安之后,心里又存了若干的同情。而他呢,心中有愧,知道我心中对他不可能没有芥蒂,因此平日里能不见就不见,见面了能不往这边看就不往这边看。
最近因为他要给白云瑞诊治,而我又在照顾白云瑞,碰面的机会就多了些,但是也一直是你忙你的,我忙我的,最多等他施完针用完药后,我没有表情地问上两句情况,他一本正经地回答两句。像现在这种,他直直看着我,并且久久不移开视线的情况,惶不多见。
我心中奇怪,但却并不害怕,抬头也看着他。
他收拾了药箱,抬头看着我,手臂一伸,做了个“请移步”的手势。
我看看床上的白云瑞,跟在他身后,慢慢走出了房间。
到了外厅,酸枣木红漆桌旁,他在一侧的梨花圈椅上落了座,我知道他必是有事,或者是有话说,就过去坐到了另一边。
他自药箱中掏出一个银白色软缎长方形垫子来,我知道那是垫着诊脉用的,就自动伸出胳膊,将手腕搭了上去。
他伸手过来,却并不诊脉,直接将我的袖子撸了上去,袖子宽大,竟然一撸直到肩膀。
整条手臂暴露在了空气中,更要紧的是暴露在了他的视线下,我惊诧莫名,连忙将肩上的袖子往下扯。心中羞怒至极,蓦地从桌前站起,看着他低喝:“你要做什么?”
他也站起身来,继续朝我伸出手。我下意识地扭头就往白云瑞所在的房间里跑。
刚跑得两步,后头,木南风忽然抑制不住地笑起来。
我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他,他笑着说:“你莫怕,这只手很有用,我还是要好好保留着的,绝不会伤害你的。”
我看着他坦荡荡的神色,忽然觉得似乎是自己神经质了些,不过这也不能怪我,谁叫他是有前科的人呢!
我有点赧然,但现在也不是害羞的时候,于是,我抬头问他:“那你方才,是要做什么啊?”
他看着我的眼中竟然有一丝不忍和难过,听到我问,就坦白说道:“方才,你那胳膊,还叫胳膊吗?”
我右手紧紧地捂住了左臂的衣袖,抬眼冷冷地看着他。
木南风淡淡瞄了我衣袖一眼说:“刚才都看到了,再遮也遮不住了,怎么?他昏迷了30多天,你就割了30多刀?这事儿真不像是你这种喝药都怕苦的人能干得出来的啊。”
我松开袖子,嘴里说着:“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不管?看你瘦巴巴的样子,再不管你,你就把血放干了!”他冷哼一声道,“你脑子是怎么长的啊?一点药理不懂,就擅作决定,难道多喂血他就能醒吗?”
我仍旧是梗着脖子,不理他那一套,嘴硬道:“我愿意,跟你说了,你不要管,也不要去跟习习多嘴。”
告诉了习习,就基本等于告诉了温碧游,我不想他再为了我这边而分心。
木南风并无不悦,他叹口气说:“你不要再擅自取血了,其实要知道你有这种勇气的话,我就采血了,这样配药施针,他既能好得快,你也不必弄来一手臂的伤痕累累,这哪像女孩子的手臂啊?更不像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孩子的手臂,人不都说是玉臂如藕,你这倒好了,整个一碎藕节了!”
我淡淡道:“你要是想这么说来打击我就不必了,容貌美丑我根本不在乎,更何况一条手臂?除此之外,我还能做些什么?只要他能醒过来,我在所不惜。”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木南风看向我的目光中闪烁着隐约的光华,他问了一句:“你刚才往屋里跑什么?要是觉得危险,不应该往外面跑吗?”
我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仍旧愣愣地回答说:“因为云瑞在里面。”
“呵呵,你指望一个昏迷着的人来保护你?”他笑问。
“嗯。”我理所当然地点头说,“我相信他。如果我有危险,他一定会知道的。”
木南风又坐回了椅子说:“以前,我只道是少谷主看到了比青青要貌美许多的姑娘,因此不愿意娶她,又或者是不满意父母安排的婚姻,放荡几年收心了,总还会和青青在一起。出谷见了你之后,我又听了青青的说法,觉得你不过是仗着貌美迷惑周旋在两位世家公子之间的女人罢了。不过,现在我知道我错了,青青也错了,他们喜欢你,愿意为你出生入死,愿意为你得罪权贵,愿意为你违抗父母,这些都是有原因的。”
我愣愣地听着,一时不知道他忽然这么说是何用意。
他看看我接着说:“你不要再担心了,也不要再擅自取血了,不知道是你的血,还是我的药起了作用,总之,白云瑞体内余毒已经全部散尽,积聚的心火也已经施针拔出,如果顺利的话,随时都可以醒了。”
大喜之下,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同时脚底一软,幸亏就站在门边,及时扶住了门框,问了一句:“你说的,可是,真的?”
他看着我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放到酸枣木的桌子上说:“这里面是去腐生肌、消除疤痕的罕见良药,叫做玉蟾膏,世上只此一瓶。你自己待会儿叫个丫头帮你细细抹匀在手臂上,不出一月,就可以还你手臂原来模样。”
说罢起身笑笑挎上药箱说:“一个大美人,不好就这么糟蹋了。”说完就径自朝门外走去。
“等等!”我连忙唤住了他,“这个,这个玉蟾膏,如此贵重,你还是带走吧。我不是矫情推脱,实在是我根本不在乎手臂变成什么样子,这个应该是用在更加适当的地方,比如哪个女孩子不甚伤到了脸什么的,用在手臂上,太浪费了!”
我真心实意地说。
“这不是我的,我不心疼,你要还就还给主人去吧。”他没有回头直接说。
“那它的主人……是碧游哥哥?还是习习?”我追问一句。
他已经跨出了门,然后扔给我一句恍似晴天霹雳的话:“是苗青青。”
……
……
我怔然良久,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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