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态倒戈》第11章


祝乐辞茫茫然抬头。方同喻表面上冷静,又是那个铁石心肠的模样,其实心里已经绷得紧紧的,手都有些发凉。他把手机拿出来,也不做什么,仅是它的存在已经足够让祝乐辞想起事来了。他道:“你忘了,你得听我的话。”
他的手机里到底有多少东西呢?祝乐辞不太清楚,他只见识过其中一小部分,在最为绝望的那几天。起初的满眼不解随着可怕记忆的复苏,逐渐转为不可置信,他瞪大眼睛,嘴唇发白。
是了,就是这个模样……被自己的一言一语牵动,从希望堕落回绝望,在自己的手中不得反抗。
方同喻方才的焦躁平定下来,靠近祝乐辞,薄唇轻启:“你不是还爱着他吗?”
“是,是……”
“那为什么要放弃呢?你看,柏赢都没有放弃你的打算,今天早上你不是也见到他了吗?”
祝乐辞眼底爬上恐惧,想要后退,却已经被抵在了边缘。他无力地摇摇头,嗫嚅着道:“不……”
“嗯?”
他几乎要被心里铺天盖地的惊慌支配了,但最后的勇气还在做挣扎,让他声如蚊讷地说:“同喻……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喘了一大口气,“明明你和柏赢在一起了不是吗?没错,我软骨头又没用,脑子也不好,看不透你到底想做什么……我不知道我哪里让你觉得厌烦恶心了,可能是我自不量力,缠着你们不放吧……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悲哀地说,“现在我好不容易才认清事实,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我被你折磨了那么多天,现在又出车祸变成这样,就当成是我活该吧……我不恨你的,可能是我一开始就错了。但如果你觉得这还不足以作为对我的惩罚,那你要怎样才甘心?”他低下头,声音弱下来,“我会离你们远远的,再也不碍你的眼,这还不够吗?”
方同喻眼神诡异地温柔下来:“你想多了。”
祝乐辞瑟缩了一下。过近的距离让他每个细胞都发麻颤栗,方同喻的呼吸喷在他脸上,轻热到不可思议。
“你没有错,”方同喻道,“但是你必须留下来。”
祝乐辞从牙缝间挤出几个字:“我不想……”
“你离开了我们,还能做什么呢?”方同喻道,“你的工作是我帮你找的,你住的是柏赢的房子。你的生活围绕着柏赢,你一遇到问题就来找我给你建议……”
他的声音混杂着柔和与恶意,像一块沉重的铁锚,扎进祝乐辞的心。阴影的大船压在水面上,微弱的浮力不能支撑它,这让祝乐辞几近窒息。
他已经依赖了这两个人这么多年,像一根藤蔓一样,完全没有自己的主见。他只觉得这两个人是他用尽了这辈子运气所遇见的最可靠的存在,于是放心地攀在他们身上,如今方同喻直接把问题摆到了台面上,他才猝然惊醒,自己生活的重心,早已紧缠到了自己想要抽离都困难的地步。
在之后的几天里,祝乐辞反复地思考了这个问题。其实谁离了谁会活不下去呢?在人生的前十几年中,哪怕是他这么软弱的人,不也同样在毫无依靠的情况下挺过来了吗?他那时候能够一个人打三四份工,每天不是喝粥喝水就是喝风,省吃俭用,攒足学费供自己上大学,有什么理由现在的他反而不行呢?
方同喻和柏赢的帮助对他而言是天降的恩赐,是极大的幸运,这让他过上了相对奢侈的生活,让他觉得安逸而舒适。但这尚未根植进他那贫瘠自卑的心中,没能让他觉得非如此不可,现如今不过是要脱离那两个人的影响,回归到从前的生活而已。就算会比现状过得差一些,或者差许多,只要过一段时间,不同样会习惯吗?
人不该肖想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他是个天生与享福格格不入的人,如今虚伪的和平被打破了,虚假的幸福也随之碎裂,他就该把一切不属于自己的都还回去,然后缩回自己的小角落,做一只阴暗无用的小蚂蚁。
阳光下的光鲜幸运,与自己有什么干系呢?
只可惜一开始方同喻将这件事摆上台时,自己未能考虑到这些,只是在方同喻的威压下又一次屈服。现在他想明白了,却找不到机会与方同喻说清。
更何况——柏赢也在。
三人之间,暗潮涌动,祝乐辞提心吊胆,方同喻伪装得彷如什么也没发生,而柏赢沉默了不少。
祝乐辞受限于方同喻,不敢表现出半点端倪,一副虚弱而寡言的模样,暗暗揣测着另外两个人的心思。他告诫自己,柏赢爱的是同喻,自己不过是个消遣品而已,但在偶然被柏赢温柔对待时,心里还是会一阵绞痛。
——不能被这假象欺骗,不能再次沦陷进去。他恨不得将这句话刻在心里。
至于他出走的那件事,另外两个人都心照不宣,不问原因,也不问他到底遭遇了什么。方同喻自那天后就减少了在病房里的出现,柏赢也把自己粗暴的那面藏了起来,弥补一样,对他和声细语,时而也会在他即将入睡时,叹气抚摸他的头发。
亲密接触是再也没有过了——他们保持着不这么做的默契。
这种岌岌可危的平静勉强维持到了他出院。他的手臂依旧会隐隐作痛,活动起来也不甚灵活,但好歹能够正常使用。柏赢凝视了他很久,看得他都不自在了,才倾身过来抱他一下。
“我们走吧。”
“……嗯。”祝乐辞垂下眼帘。
柏赢开车带他回去。他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的景象,一时有点恍惚。
柏赢告诉他,他的工作不受影响,他大可以等完全休养好了再回去上班,如果想转换心情,立刻就恢复工作,他也不会阻拦。反正这项工作是当初方同喻的施舍,自己想做什么,当然都不受妨碍。
方同喻——柏赢的说辞是工作上遇到了一点麻烦,他有三天都没见到了。一方面,祝乐辞因此而放松了一点神经,另一方面又因为猜测对方是否有别的图谋而觉得惴惴不安。
他有些焦躁,为自己模糊的计划焦躁,也为方同喻那未知的手段焦躁。
柏赢突然开口,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乐辞。”
“啊……嗯?”祝乐辞骤然被从思虑中拉回来,有些惶然。
车子停在了红灯前。柏赢扭头看他一眼,眼神中潜藏着一些复杂的东西:“……对不起。”
祝乐辞低下头,突然得到这样一句道歉,不知道该回应什么。
“还有,我调查了一些事情,”柏赢犹豫着说,“应该等过一段时间,我确定了之后……再告诉你。”
【第十四章】
柏赢从来不与自己说无关紧要的事,更何况如此郑重地告知了自己……他查了什么,和我有关吗?
祝乐辞听了这话更加魂不守舍,下车时还险些踩空绊倒,摇了一摇才稳住身子。柏赢没有看见,从后箱将他的小行李箱拿出来,原地伫立半晌,才走到他身边,轻声道:“回家吧。”
天稍微有点阴沉,阳光被厚厚云层遮挡住,难以透下。
祝乐辞怔了一怔,又仰起头来,失魂落魄地看着他。
这是不是自己第一次听到这三个字?
无论再怎么告诫自己,在这三个字入耳的一刻,祝乐辞还是无可避免地产生了虚妄的幻想。他鼻头一酸,生怕会就这样哭出来,连忙胡乱地点点头,转身便朝楼上走去。
他和柏赢的房间已经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模样,干净整洁,仿佛时间在这里停了下来。然而闹钟又在床头柜上安定地摆着,指针一格一格向前走,发出微小却清脆的响声。
在这一连串的变故发生之前,祝乐辞是相信这里可以被称为自己的家的。但现在看来,一切不过是他的痴心妄想而已。
他默默提出了分房睡的提议,低着头,不敢看柏赢的脸。双方都对原因心知肚明,柏赢没有企图阻止他,只是帮着他将另一个房间整理出来。
“晚上要是不舒服了就喊我,懂吗?”
祝乐辞乖顺地应下了,不愿深究这种不属于他的温柔还能持续多久,内心有些许贪恋,却又耻于这贪恋。他像模像样地要入睡,但没能成功,过了一会儿便躺在床上睁开眼睛,凝视天花板。
灯早已关了,房间内黑漆漆的。他像是在与黑暗的眼睛对视,没过多久就重新将自己缩回被子里,像是胆怯了一样,将自己裹成一团球。
这栋楼临街,马路上的车辆来往穿梭声成了这小房间中唯一的声音。祝乐辞静静聆听着,突然之间,有一道刺耳的铃音打破平和响了起来。
他不敢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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