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色女人花恋蝶 猫眼黄豆》第303章


一层阴毒狂暴的黑气笼罩,硬生生与三尺之外的青白天光分隔开来。
年轻的御医肝胆俱裂地立在床榻边,恐惧得无法动弹半根手指。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突然间化身成恶鬼的白发女人用利刃切开皇上肚腹,将手伸进去,慢慢拽出一个血淋淋的胎儿。他看见她将胎儿倒提起来,拍打了数下臀部,哇哇的哭声顿时响彻了静谧而又充满血腥的寝宫。
“接着,抱好!”花恋蝶低喝道,顾不得细看,随手将婴儿扔进呆立在身边的御医怀中。
年轻御医的身体已不受大脑控制,只能随着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地抱好了安静下来的胎儿,眼睛仍然魔怔般地一眨不眨地盯着白发恶鬼的后续动作。
见她在皇上瘪下去的肚腹上揉弄片刻后,从一个充斥了酒味的水晶盒中拿出浸泡在透明液体内的银针和······一根长线?!像缝补衣物般将皇上腹部的伤口一层层一针针缝合起来。转眼,那道狰狞的血口子便闭合成细细一线。
观皇上容颜,脸颊虽然苍白,神情却安详平静,毫无痛苦之色,连孱弱的呼吸也似平稳了许多。这······这到底是何种奇诡医术?!年轻御医越发澹定不下来了。
花恋蝶把了把御苍玺的脉搏,手掌抵住他的胸膛,一股柔和的内息吐出,在他全身筋脉中循环了数个周天后再徐徐收回。挪开手,她这才呼出一口如释重负的长气,软身坐在床榻边,庆幸自己及时赶上了。
其实她是算好了御苍玺的预产期,按照提前十五天的时间标准赶往雍国镐京。准备潜伏在雍国皇宫中,一直候到那个变态顺利生产为止。谁知这变态男人竟然会提前二十天发作,幸亏她心里着急,在路上又马不停蹄地紧赶了一阵,不然······后果严重。
一个身居至高顶位的古代男人放下一切为她怀孕生子,即使这个男人再怎麽变态,再怎麽自私霸道,要说她心中没一点感动,那绝对是不可能的,当然就更不可能看着自己的孩子在难产中死亡。否则,她也不会在几个夫君讥讽的白眼中,千里迢迢地奔赴雍国了。
从年轻御医手里接过孩子,拿出行囊中准备好的绵软白布拭去孩子身上大部分血迹后,细细打量起来。
这是个男婴,浑身通红,一张小脸皱巴巴的,看不出美丑,也看不出像谁,倒是一头浓密的黑色胎发特别引人瞩目。名为怜爱疼宠的温情从心间流过,手里捧着的是九州中第一个流淌了她一半血液的亲人呵。从此,她的根将在这个异世中扎得更深更牢。
亲了亲眼睛水肿得只余一条细缝的婴儿,她轻柔地将他放在御苍玺身边。伸手拨开御苍玺粘黏在颊边的发丝,凝视着安然昏睡的他,目中满是眩印?br /> 对这个男人,她真的有些无奈了,自己也说不清心中到底对他有没有情?如果有情,又到底有多少情?她只深深明白,她与他是不可能在一起的。至少,现在是绝不可能在一起的。
他有不会妥协的骄傲与霸道,她有五个不能割舍的深爱夫君。
低下头,在他饱满光洁的汗湿额头落下一个温柔的轻吻。
对不起,我马上就要离开了。虽然在怀孕的红罗夫君身边安排了七个亲手培训出来的高明产科大夫,但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她接着在他伤痕累累的唇上再落一吻。舌尖怜惜地舔过残破的唇瓣,雅致磁音低不可闻。
“谢谢。”
孤的出生是九州中一个令世人匪夷所思的奇迹。
孤是由一国之君亲自怀胎十月生产出来的,所以孤一生下来便是雍国的储君。
孤的父皇据说是雍国百年来最英明睿智的帝王,不过在孤眼中他却是个连孩子名字都取不好的蠢笨父皇。
孤的父皇名唤御苍玺,御驾雍国苍色玉玺,多威风,多霸气,孤那驾崩的皇祖父多会取名字!可孤的名字呢?说来就令人悲痛,令人羞愤,令人恨不得找块豆腐一头撞死,找根面条栓脖子吊死。
孤的名字居然叫御小蝶!?
御小蝶!?孤是太子,御驾一只小小的蝴蝶算什麽事?孤还是个男人,顶着这麽一个莺莺燕燕的名字又算什麽事?最可恨的是这个名字还堂而皇之地写进了皇室宗牒里,要跟着孤一辈子。孤深深觉得,世上最悲惨的事莫过于此了。
孤想奋起抗争,夺回取名自由权。可当孤第一次提出改名的建议时,父皇黑眸中几乎称得上永恒的溺爱纵容却在刹那间转成深不见底的幽厉,比六月飞雪更可怕,吓得孤再也不敢提了。
唉,御小蝶就御小蝶吧。反正父皇唤孤蝶儿,雍国臣民唤孤太子殿下,那女人唤孤儿子,那群小萝卜唤孤御哥哥,孤很难有机会听到“御小蝶”这三个极度摧残心灵的字音。
孤知道自己的这个名字代表了父皇对某个女人的深深思念,也代表了父皇藏在心底的那种永远都不可能实现的奢望,孤改名是永远不可能的事了。
父皇没有立后,数年来也没选过秀,宫中妃嫔谈不上多,也说不上少,不过个个都是实打实地独守空闺的寂寞活寡妇,白白糟蹋了美貌的青春。原因无他,孤的亲生母亲是个魅力值极高,嫉妒心又极重的自私女人,她可以三夫四侍,她沾染的男人却不能左拥右抱。违者,弃无赦。何况孤的父皇已经处在半弃不弃的尴尬境地中,稍微踏错差池,便真是永远遗弃了。
孤的记忆较早,用孤母亲的话来说,孤和她一样是个天才。
孤记得在孤五岁时,孤正趴在桉桌上吃宵夜,等着父皇从御书房回来陪孤一起睡时,伺候在身旁的宫侍们突然全部倒地昏睡,一个白发女人牵着一个和孤差不多大的长相极为美丽的男孩子从阴暗处走了出来。
孤曾偷偷翻过父皇视若珍宝的秘密匣子,里面有一张宣纸,一块衣角,一方绢帕,都写了字,字迹颜色有黑的,也有红的。孤那时早已识得数千字,粗通文墨,读了那些字,自然隐隐明白父皇曾今与某个女人产生过比较唏嘘比较遗憾的爱恨情仇。
那女人是不是眼前这个白发女人呢?孤来不及多想,白发女人已经丢开美丽的小男孩,欣喜若狂地扑上来一把抱住孤,像个戏子般拉长声音唤出:“姐的儿子啊!”。好,孤当场便确定了,这白发女人就是父皇爱得无法名状的心头肉,肉中刺,而且还是孤五年不曾谋面的亲亲母亲。
父皇批阅奏折通常都会到深夜,在父皇回宫就寝前,孤知道了父皇和母亲的“爱恨情仇”。也知道除了父皇,孤还有五个爹爹,一个妹妹,四个弟弟,而孤的母亲竟然就是名震九州的白发后主!嗯,不错,有个如此强悍的母亲,难怪孤自小就比很多人聪慧。
母亲身边那个比孤小了二十来天,瞅着孤笑得可爱无比的小男孩是大爹爹的孩子,名唤花掬红。
花掬红,这是啥破烂名字?就算他亲生父亲姓红,母亲要表现自己的深情,也不该这麽给儿子取名吧?又是花来又是红,顶多比孤的御小蝶好上那麽一点点。唉,可怜的弟弟,名字竟然与孤一样悲催。孤对此深表同情,也因着同病相怜,立马喜欢上了这个有着一双桃花黑眸的美丽弟弟。
母亲每隔两月便潜入皇宫,背着父皇偷偷见孤一次。每次来,都会带着一个孩子,要麽是孤的弟弟,要麽是孤的妹妹,数年来从不间断,也让孤与弟妹们的感情飞速成长。
她还教孤许许多多太傅都不知道的东西,指点孤的武道和医术。八岁那年,在母亲肆无忌惮地将孤洗筋伐髓,重新打造时,孤知道父皇和母亲暗地里终于重新勾搭成奸了。
“蝶儿,蝶儿。”
一卷书重重地敲在御小蝶头上,将他从过去的遐想中拉回来。
“很痛啊,父皇。”他抬起头,皱眉朝端坐身侧的男人嘟嘴叫嚷。
男人一身玄黑朱边的五爪金龙常服,发未束冠,鸦青色长发如瀑披泄。虽已三十有五,面容仍如二十五六的青年一般,看不到丝毫皱纹,反倒平添了难以言喻的成熟男性的惑人风采,比之以前更显得俊美如神祗下凡,尊贵威严,令人不敢直视。
这就是雍国的帝王,御苍玺,也是深爱他的父皇。九年来,父皇对他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舍不得拳打脚踢,舍不得横眉冷目,件件事都依着他,啥宝贝都往他宫里送。若不是他天生根正苗好,早被这毫无原则的宠爱给废了。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句话是谁说的?拖出来午门斩首!瞧瞧他家父皇,无情吗?整一个溺爱妻子,孝顺儿子的好帝王。再瞧瞧他,无情吗?整一个敬爱父母,友爱弟妹的好太子。
“父皇让你学着批阅奏折,你却傻呆呆地只顾着发神,挨上一卷书算是极轻的了。”一只大手覆上他的头顶,轻轻揉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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