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轻若尘埃》第65章


那一秒,漫长得像一生。直到陈效轻他拍她的手背,对她说:“没事了,有我在这里,我们没事了……”
她睁开眼睛,惊魂未定,既想揍他,因为他竟骗她,说开飞机就跟骑自行车一样容易,把她置身于这样的境地,又想抱紧他,因为无论如何,他们都还活着,结果却什么都没有做,他们还在天上,她不敢动他,只是怔怔看着他对自己笑。在他的身后,透过飞机舷窗望出去,仍旧是那个广袤的蓝色世界,一点变化都无,却又似乎更加明净如新了。
事后,他们回航,并没飞多久就已经到了起飞的那个机场。降落之后,林薇在机场的小黑板上看到当天的天气预报,晴,阳光很好,但风速有五级,海上的风可能更大,所以他们才能随处看见涌起的高浪,浪尖迸出白色的水花,宛若细致的花边朝沙滩翻滚而去,在种天气条件下,即使是老手,也难免把飞机开的晃晃悠悠,陈效让她接手操控,实在是最疯狂的举动,而她还真听他的这么做了,大约也不比他正常多少。
晚上,他们还是在海滨过夜,租来的那座房子根本没有锁,面对海滩的门一直敞开着,彻夜都能听到海浪扑打沙滩的声响,她听着那声音入睡,又听着同样的声音醒过来。林薇以为自己会做噩梦,重演坠机的那一幕。而且,在梦里,他们会从几千米的高空落下,撞击海面,摔断得粉身碎骨。飞机的油箱还是半满的,大约还会起火,他们都会死,不可能幸免。
但实际上,那一夜,她睡得格外的好。许多年了,她不曾有过那样深沉的睡眠,半夜也没有莫名其妙的醒过来,睁开眼睛,天已经大亮了。晨风吹起白色的纱帘,外面便是海滩,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腥咸和一种陌生的蜜糖般的花香。一切都让她感觉很好,那是一种妥妥贴贴的宁静的好,使她突然有了兴致,趁着陈效在厨房做早餐的功夫,换了泳衣,溜出去游泳。
海水很冷,浪也不小,她却还是不顾一切的往前游,游了一阵,感觉到手脚都是飘的,才想起来自己什么都没吃过,肚里空空,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愈是深入,海愈加显得波澜不惊,浪的力道反倒是大得多,每一次扑向她都可能是灭顶之灾。她突然就放手了,就像在天上的事后一样。她放任自己在那里,直到有人追上来,将她拉回去。
“你个疯子……”陈效喘着气骂她。
“彼此彼此。”她挑衅的笑着,骂回去。
回到海滩,她已经精疲力尽,只是任由他抱着她。他带她回去,扒掉她身上的比基尼,打开莲蓬头冲掉留在她皮肤上的海水和沙粒。大约是因为冷,她紧紧贴着他。没事了,他在这里,没事了,她对自己说。两个人的皮肤都是凉的,隐隐却又透出那么一点热来,而她就是寻着那一点热,不肯离去。
离开迈阿密之后很久,林薇还是清楚的记得飞机在自己手里失控时的感觉,有那么短短的一瞬,她放弃了生还的希望,也终于放开了一切,包括好的,坏的,实在的,虚无的,只是任由引力带着自己下落,下落,再下落。 还有,投身于高过头顶的海浪的感觉,也是相似的。曾几何时,她根本不能理解那些玩极限运动的人,觉得就是没事儿作死,直到这一天才算是有点明白了。但她到底还是个市侩的人,这种疯发过一次两次的,也就过去了。
假期结束,两个人又回到香港,许多本来没有过的庶务落到了陈效的身上。虽然麻烦,却也是个好兆头。
多年前的那场遗产官司让陈效手握着一小部分的股份,进入华善堂之后,又在董事会有了一个席位。如今,他担任集团CEO也有几年,业绩是有目共睹的。现任董事会主席已年近六十,又不是急进功利的人,早就有风声传出来说是准备退休。够资格接任主席位子的人选有几个,但大多对这位子没有什么兴趣,比如何齐,何思睿,或者赖至成,不管是无奈还是自愿,一看便知是与世无争的人。于是,这些人当中最热门的人选还得数是陈效。正如林薇所说,看这架势,他是又要高升了,但真要到那一步,却也不光是会挣钱就可以的。
就好像新年之前的那场慈善舞会,若是在过去,陈效既无时间,也不喜欢去做那些表面功夫。他只用挣钱,现如今却不得不开始给自己挣些名声了。可不知为什么,陈效对这件事表现的还是不那么积极的。
香港本地的八卦新闻业十分发达,也总有那么些有钱人家愿意抛头露面,什么都可以娱乐化,豪门恩怨是最受欢迎的戏码。陈效与何齐的身世已经不是秘密,从陈康峪去世,两兄弟打遗产官司开始,一路故事讲下来。说起何齐,人们总是回想到无国界医生、慈善基金、治病救人,陈效的名字却是跟抢遗产、走私、贩毒连在一起的。何齐若是真善美,他便是假恶丑。
所谓i舆论大概就是这样,一个名声极坏的人即使做了许多好事也会被抹杀,甚至很普通的一个举动也可能被误解。
曾有男士生活杂志撰文,例举了几种时髦的运动,每种运动都采访了一两个热衷者,其中既有演员歌手,也有本城名流。那些运动之一就是固定机翼飞机飞行,专题编辑采访了陈效,事后写到了文章里。虽然所占的篇幅只有短短的一段,不久之后,却也被别家报社拿去另做文章,还是拿他跟何齐相比,说他不做慈善,宁愿去玩烧钱的极限运动,甚至追溯到一年多以前,说他那个时侯已经在飞了,时至今日飞行里程已经累计到了一个不小的数字。
看到那则报道,陈效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可林薇坐镇公关部的位子,却不能坐视不理。
她建议他抽出时间去参加一两个活动,环保或者慈善都可以。此类活动,香港本地就有很多,再远一点,广州附近也有不少,比如去城市自来水水源地监测一下水质,或者爬爬楼,骑骑自行车,承诺每周有一天不使用电梯和汽车之类的。过后她可以找媒体写篇报道,还能写进年报当中企业社会责任那一章,投入不多,收获却不少,既实惠又方便。
陈效没有立刻提出异议,她赶紧把所有近期的活动找出来,汇总在一起,发给他过目。活动林林总总的有不少,推荐的排在前面,不推荐的在后面。陈效对着电脑,将她推荐的那些项目草草看了一遍,最后反倒从她不推荐参加的那一堆里选出一个来。
他指指显示屏说:“这个不错,可以去一去。”
“哪个?”她站起来,探身过去看。
“Water Aid(水援助组织)穿越撒哈拉。”他把显示屏转到她这一边。
她看了看,答道:“这个要徒步穿越沙漠的,就算一切顺利,按计划走完就得十五天。而且,我跟组织方谈过,所有参加的人出发前至少得花几个月时间做身体上的准备,否则根本没可能坚持下来。”
换句话说,这个活动一点也不方便,更谈不上不实惠。 至少在那个时侯,她以为他只是说着玩的,并不是当真要去撒哈拉沙漠走上一遭。他是个坏人,或者说他们都是坏人,坏人是不会浪费时间去做那些不实惠的事情的。
可陈效却看着她的眼睛,对她说:“真的,我想试一试。”
她也对着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如果说是为了名声,这绝对不是一个最好的选择。这个活动简单的说起来,就是徒步穿越撒哈拉,再帮助摩洛哥的一个村子修建蓄水井,既费时又费力,发生的地点又离此地太过遥远,对目标受众而言,缺少直接的冲击力。而且做起来又不是那么容易的,长征将从摩洛哥的阿特拉斯山脉以西出发,一直走到距离红海沿岸四千八百公里处,相比地图上那一大片广袤的黄色,这只是一指宽的小线段,可按照水援助组织的说法,往年参加的人里面,有不少连第一天都没走完就退出了,如果半途而废,弊甚至大于利。
但如果不是为了名声,又是为了什么呢?
何齐。她只能想到这个原因。他一直说自己是坏人,但于内心深处,可能还是介意的,他想做一些高尚的事情。
她没有把这一层猜想说出来。何齐的名字,对于他们来说,依旧是一个禁区,或许不管到了什么时侯都会是这样的。唯一能做的只是做好功课,确保这一程不出什么篓子,也让他这一回作死,作的容易那么一点。
第十四章 (2)
因为事先花了不少时间做准备,陈效的那次撒哈拉长征,真正成行,已经是那一年的秋天了。
但他并没把这个活动当作是公事,此类吃苦游的费用又很少,都是他自己出了,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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