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昨天》第111章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张家涵不过是我养的一个玩意儿,我猜猜,原话肯定不只这些对不对?肯定会包括另外一个意思,你们以为抓一个我养着解闷的玩意能威胁到我?笑话,更何况这个玩意儿年纪又大,又是洪都出身,我堂堂洪爷,会为他以身涉险才奇了怪了……”
我注意到我这几句说出来,在场的三个人脸色都变了。张家涵是变得惨白,浑身瑟瑟发抖;而洪仲嶙则是脸色一阵白一阵红,满脸心疼和懊悔;就连袁牧之,也是流露出愧疚难当的神色。
看来我说的,就算不是原话,也差不了多少。
真是可笑的逻辑,但却也是足以摧毁人的逻辑。我知道张家涵的心理阴影,就是他在洪都的工作经历,在他身陷恐惧和监禁中复制那个久远伤害,其力量无异于摧毁一个人的坚持与斗志。
其实,他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并不复杂,也没多大野心,给点生活乐趣,给点希望就能活下去的人。但在这一切之外,哪怕他从来不爱洪仲嶙,他仍然渴望得到这个男人的尊重和平等。
可是,两个人都在一起那么久了,再没感情也必须得增长了情感,在他最无助的时候还是等到这么一句话,他的意志没当场崩溃,我都有点佩服他。
想到他经历过的事,在这一瞬间,我是真想宰了洪仲嶙。
但我的张家涵手持枪抵住自己的脑袋,他手上的武器杀伤力很大,我们谁都没把握这么扑上去后能安全地阻止他的自毁行为。
跟我的张家涵比起来,洪仲嶙的命就如垃圾,宰不宰他只是顺带的问题,我考虑的,是怎么在不直接催眠他的状态下,让他放下枪。
我观察到张家涵因为我的话而浑身在不能自抑地发抖,他刚刚平静无波的情绪已经出现裂缝,这是个好机会,我决定赌一把。于是我用力将手里的枪抵住洪仲嶙的太阳穴,恶狠狠地说:“张哥,还记不记得小冰说过,任何人也不能再欺负你,不能再骗你,这个老东西又骗你说会好好照顾你,可他害你遍体鳞伤,完了他又继续哄骗你会补偿你,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状况非但没好转,还闹到非自杀不可的地步。哥哥,你说我一枪崩了他是不是便宜了这个老东西?嗯?”
张家涵迷惑地盯着我。我微微眯眼,柔声说:“你看过人的脑袋被一枪打爆的样子吗?我见过哦,首先会有新鲜的,带有温度的血液喷出来,然后随着血液喷出的,还有白色的脑浆,混合着血液的红色,结果会有一堆粉红色的黏液状物体迸射出来。照这把枪的杀伤力,洪仲嶙的脑袋方圆十米内都会被溅射到他的脑浆。有些会喷到天花板,有些会渗透进地毯,怎么样,你能看到那幅图景吗?他缺了半边脑袋躺在地上,房间里到处是他的脑浆。”
张家涵露出嫌恶和恐怖的神色。
“哥,别怕,这是他该有的下场,谁让他害你?你恨他我知道,那是说不出的恨吧,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不满转发的恨意吧,不然你刚刚为什么会刺他两刀?第一刀是失误,第二刀肯定是故意的,对不对?你想看看他会不会疼,看他是不是也会疼,你快慰于他也会受伤流血的事实,这让你觉得心里出了口恶气。那个时候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想,这个混蛋也会疼,活该,可是比起我曾经疼过,你这个疼算个屁。”
张家涵点头,他看向洪仲嶙,目光中不再畏惧,却有明显的怨怒。
“是他让你受苦,不管他爱不爱你,不管他对你如何,他似乎只对你做一件事,那就是让你受苦。你没做错什么,没伤害过任何人,你一直只求活得平静,不担惊受怕,不被人欺负就好。可是,这个男人罔顾你的意愿,从不倾听你的真实想法,他让你为自己生活得更好些所做的努力化为乌有,他把你不明不白摆在身边,一摆就是二十年。一个人最美好的时光已经尽数浪费在这样的男人身上了,你觉得冤枉是不是?你也有怒气是不是?如果没有他,你现在说不定会有自己的家庭,说不定过上梦寐以求的幸福安宁的生活。都是这个男人的错,你恨他,是不是?”
张家涵目光充满泪水,他点头,哽咽着说:“是的,他毁了我,我恨他。”
“家涵。”洪仲嶙低低地喊了他一声。
“我替你解决他,看着我的枪,哥哥,只要轻轻一扣,这个老东西就此毙命,他再也无法影响你,再也无法掌控你,他会消失,没有了,有关他的一切,从此都会成为过去。你完全可以过上没有他的日子,哥哥,让我帮你好不好?我宰了他,解决你所有的烦恼和痛苦的根源,好不好?”
张家涵愣愣地流着泪,看着我端正了枪,牢牢地抵住洪爷的脑袋。
“家涵,”洪仲嶙闭了闭眼,随后睁开,脸上恢复往日不怒而威的神色,沉声说,“行,我明白了,开枪吧。”
“我数一二三,我开枪了。”我用堪称愉快的声音说,“一,二……”
张家涵浑身剧烈颤抖起来,他呆呆地看着我们,终于在我喊“三”的时候,颤抖着声音说:“不……”
袁牧之敏捷地扑了上去,准确将他按倒在地,反手将他的枪夺了过来
张家涵掩面失声痛哭,我慢慢放下枪,走过去,跪坐到地上,将他牢牢抱住。
“哭吧,”我抚摸着他的后背,柔声在他耳边说,“哭吧,小冰在这,没人能欺负你,我保证不离开,再也不离开你了,哭吧,哭完了就好了。”
他哭到肝肠寸断,似乎将这么多年的苦痛都爆发出来,我一直抱着他,直到他哭尽了力气,昏在我怀里。
这里的医生真正派上用场了,但我坚持将张家涵送到我呆着的医院里。詹姆斯说得对,我可能真需要他的帮助,因为我不能用改变一个人记忆的方法来拯救张家涵。
他需要真正坚强的某种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两章并成一章,多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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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8 章
张家涵被我们带了回去,事到如今,洪仲嶙再也没有阻拦的立场,他甚至帮我们将张家涵抱上车,亲自送到医院。
我觉得他做了这种情况下该做的事,毕竟,这才是符合利益最大化的理性行为。
但袁牧之看着他的行为良久没有言语,然后,在车开走的前一刻,他过去拍了拍洪仲嶙的肩膀。
他们甚至对视了一眼,洪仲嶙一动不动盯着他,目光中流露出迫切和痛楚,而袁牧之也同样一声不响,对他微微颔首。
他们俩人,像在交换某些我看不懂的密码。
那天车子开出去老远,我偶然转过头,还看见洪仲嶙站在原地目送,他一动不动地屹立着,夜灯在他身子一侧拉出很长的倒影,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不知为何,我觉得他很孤独。
孤独而萧瑟。
在这个深秋的夜晚,伦敦郊区,车子一刻不停往前跑,在我们身后,洪仲嶙跟那栋房子渐行渐远,就好像被人遗弃的坟墓,迟早,连同埋在坟墓里的人,铭刻在石碑上的姓氏,都会灰飞烟灭,人们再也无法记得。
回到医院后我发了烧,病情反复不稳定,跟张家涵对峙的那会用了太多意志力,所以我整个人一放松就跨了。病得迷迷糊糊时,我老是想起洪仲嶙那天孤独的身影,他跟许多我见过的,同样孤独的身影交汇在了一起,我分不清他们谁是谁,只知道,他们无可避免要独自一人。
世界上从此以后只剩下孤零零一个人,这种感觉,即便是我也无法承受。
袁牧之如是说。
我在高烧中不记得有没有流泪,即便是流泪了,我也不会承认,但我却在渐渐体会到,在我离开的这十几年,他们都承受了些什么。
袁牧之,张家涵,他们都因为我的缺失,确凿无疑的要承担由这种缺失而带来的空洞感。
因为我的存在,不自觉地填补了他们内在的需求,曾经让他们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不孤独,惟其如此,我的缺失,才越发无法忽略。
我忽然就不再痛恨洪仲嶙了,我想一个人最无能为力的感觉莫过于此。你明明就在他身边,那个人,你怎么样也要跟他在一起,可是你却只能看着他一个人孤独。
你进入不了他的孤独。
到最后,这种无力感战胜了偏执的欲望,占有欲让位给挫败。
对那样一个男人而言,这种东西,恐怕才是真正的打击吧。
这是洪仲嶙不愿面对,却不得不在今天承认的真相。
三天后,我睁开眼,我看见袁牧之守在我床头开着掌上电脑专注地阅读。我无比欣慰地发现,在橘黄色灯光下,他深邃的五官和轮廓显出别样的柔和。我看着他,这个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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