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府第 作者:韶词》第71章


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啊。”老侯爷叹了口气,似是说给范周氏听,又像是说给面前的孟家人听。
闵氏始终木着脸一言不发,范夫人见状心里发憷,眼神示意一旁的奶娘将孩子抱上来。范夫人用帕子擦了擦眼泪,指着襁褓里的女娃对闵氏说,“亲家太太,这就是琬儿拼了性命生下来的闺女,可怜这孩子,还没见着亲娘一眼就……就……”范夫人抹着眼泪,泣不成声,襁褓里的婴孩似是睡醒了,嚅动着小嘴喊了两声,无奈人小体弱,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
闵氏看见递到她眼皮子底下的襁褓,眼神终于动了动,往里头看去,颤抖着手想摸一摸孩子,眼里一颗硕大的泪珠滚落,直滴到被子上,形成一滩水渍,这一场景闻者落泪,坚强如谢氏都别过头去不忍再看。闵氏从奶娘手里接过孩子,轻轻摇晃着,嘴里低声唱着小调,像是哄着孩子睡觉,泪珠一颗接着一颗打落。
谢氏转过头去,抑下心头的酸楚,直视舒了口气的范夫人。
“范夫人,我二侄女不幸命殒黄泉,如今留下嗷嗷待哺的幼女和满府老仆,不知那些奴仆如今身在何处,为何不见他们为主子守灵?”谢氏话语咄咄逼人,这灵堂里满屋子披麻戴孝的丫鬟仆妇,却没有一个是当初宜琬从孟家带去的,换言之,眼前的俱是她范夫人的心腹手下,孟家那几十口人竟全都失了踪。
范夫人飞快看了一眼老侯爷,见老侯爷面色如常,微微颔首,心里也有了底气,抬头挺胸地回谢氏,“儿媳去了,孟府出来的奴才倒都是忠义的,有几个当场随主子去了,其余的都求了老爷,放去庙里为琬儿念经超度七七四十九天。”
这话听起来冠冕堂皇、大义凛然,还顺带夸奖了孟家家仆忠肝义胆。可实际内容得这样理解,有几个想为主子出头的,不听话的,都让人杀鸡儆猴送去陪主子一起见阎王爷了。其他识时务的、听话的,捡回一条命,关大庙里先软禁起来,至于是一辈子就驻扎庙里了,还是将来有出狱机会,得看事态后续发展再定。总结起来就四个字,撕票and绑票。能一夜里干出这么大手笔的事来,不用想也知道范侯爷肯定站范夫人背后了。
范家耍无赖,谢氏也不客气,“他们都是侄女用惯了手的老人了,主子去了,最后一面总是要见的。诵经念佛也不急在这一刻,我看范夫人还是派人将他们接回来,圆了主仆一场最后的情谊,免得将来抱憾终身,让人误以为贵府不近人情不是?”
范夫人两颊微抽,还想开口,谢氏却没让她辩白,“范夫人,寻常妇人皆是怀胎十月一朝分娩,可我那薄命的侄女怀胎七月早产,委实有些蹊跷,不知当时在场的产婆、大夫姓甚名谁,将来我们也好派人寻了来细细相问。”
范夫人本已打好了腹稿,没想到谢氏却不按套路出牌。产婆大夫早已在后堂候着了,就等着一声令下前来证明宜琬确是死于意外。亏得侯爷昨日买通控制了一干人等,想着瞒过这一关便一切好说,谁知谢氏竟不意当场对峙,而是想着日后亲自寻了来盘问。他们能给的,孟府一样能给,他们能威胁的,孟府也一样能恐吓,这一招,又是死棋。
“昨日太医院胡太医亲自前来为儿媳探的病,产婆则是宫里的女医官,具体是哪位,当时情急,倒也是记不清了。”范侯爷淡淡道来,这太医和女官却是不能随意威胁恐吓的,而他则有足够的把握不会让他们说出不利的话来。
谢氏咬咬牙,没料到范侯爷竟是铁了心帮着妻子,转了转心思还想再问,却忽然听到一旁一阵痛哭传来。
“老爷啊,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呢,留下我和琬儿孤儿寡母的任人欺凌啊!”大太太闵氏忽然一阵恸哭,怀里抱着女婴,对着灵堂里的棺材直直跪了下去。
闵氏跪着爬到棺材旁,哭的涕泪横流,“老爷,琬儿才刚出生啊,你好狠的心啊,竟是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就走了,你这是要我们母女俩的命啊!”闵氏嚎啕大哭,抱着孩子扒着棺材板死死不放手,看得众人不知所措。
谢氏进门早,看着这一幕,竟与脑海中的记忆重叠到了一起。多年前大伯去世时,大太太与现在一模一样!先丧夫后丧女,闵氏怕是……谢氏一震,心头涌起一股不安。
“老爷,你亲口说过的,要是我生了儿子要手把手教他读书习字,考个状元回来光宗耀祖。生了女儿要十里红妆寻个人中龙凤的姑爷,风风光光把她嫁出去,可如今琬儿来了,你却走了……孟弘俨,你说话不算话……你骗人……我,我这就带着琬儿来见你!”闵氏似是回忆起了昔日与大爷的美好时光,又哭又笑,最后撒泼似的拉着棺材一阵哭闹,抱着孩子就要往棺材上撞去。
见闵氏寻死觅活,范夫人吓得心都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了,要是闵氏再在府里有个三长两短,她就真的不用混了,外头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来人,拦住亲家太太,当心着孩子!”范夫人急急喊着。
乳母一看忙上前想把婴儿从闵氏怀里抱回来,谁知闵氏死死抱着孩子,红着眼圈怒吼,“谁敢抢我的琬儿!”闵氏一头顶向乳母,硬是把粗壮的奶娘顶了个四脚朝天摔在地上。
襁褓里的孩子受了惊吓,哇哇哭叫了几声,闵氏一听,连忙抱着晃了晃,嘴里柔声安慰,“琬儿不哭,不哭,娘在,爹不要你了,娘要你。”表情温柔如水,一点不像是个中年妇人。
范夫人干笑着和闵氏说道,“亲家太太,孩子还小,别惊着她,让奶娘带下去歇息吧。”
谢氏看闵氏神情不对,也帮着范夫人劝她,谁知闵氏就是抱着孩子不撒手,对着范夫人怒目瞪视,一通乱骂,“哪儿来的贱婢,大爷的灵堂上哪儿有你插嘴的份!还不掌嘴!”直把范夫人气了个眦目欲裂
闵氏像是把女婴当成了幼时的宜琬,哄着抱着,体贴倍至,众人见她如痴如狂也不敢硬抢。谢氏看她这样,再看看只有巴掌点大的瘦弱女婴,心里涌起一股浓浓的哀怜,毕竟这事儿她也间接有份。
“侯爷、夫人,我看大嫂如今情绪不稳,不如丧仪之事改天再议,不知你们意下如何?”谢氏看了看满脸爱怜的闵氏,心底叹了口气,“这孩子,毕竟也是孟家的外孙,如今姑爷不在,嫂子又实在舍不得,不如……先由我们照看着,待姑爷回来再议,不知可否?”
范夫人一百个不愿意,倒不是她有多喜欢这个没血缘关系的孙女,而是这孩子是她手里的一张牌,既可以让孟家和世子有所顾忌,又能展现她的仁心仁德。这么好一步棋,白白送出去她心有不甘。
可范侯爷略思片刻,便同意了谢氏的要求,若还能有一线转机,他也不愿这门亲事结成了仇。
谢氏带着闵氏和沈氏打道回府,闵氏抱着孩子单独坐上一辆马车,沈氏跟着谢氏一块儿,两人俱是深吐出一口浊气,这公道要讨可太不容易了。闵氏疯疯癫癫的抱着孩子,低着头唱着小调哄孩子睡觉,唱着唱着,眼角渗出晶莹的泪滴,孩子啊孩子,你娘没了,外祖母护着你,外祖母疼你……
回到孟府,闵氏自顾自抱着孩子回了屋子,孟老太太得了音信,急急派人寻了谢氏前去问话。
“穆宁侯府怎么说,儒贞……她这又是怎么了?”老太太心里很是焦急。
谢氏斟酌了一下语句,委婉的回禀,“侯府处有些难办,大嫂怕是太过伤心,一时有些糊涂,把孩子当成二侄女了。”
老太太稍一思考就转过了弯,痛心疾首的说道,“这都是命啊……当初她要不动这贪念,琬儿也不会……也不会就这么没了啊!”
谢氏不说话,陪着老太太掉了会儿金豆子,待老太太乏了便告退回了屋。
斗智斗勇了半响,饶是谢氏也有些疲了,靠在软榻上心里想着事儿。闵氏、女婴、宜琬,一张张脸从她脑海中闪过,最后全化成了泪如雨下的宜琼的脸。三年前宜琬成亲之际,谢氏曾派人将一瓶上等麝香偷偷交给范世子,虽从未有过联系,但宜琬三年不孕,她心里清楚得很,这既是范钦舟的抉择,也是她对宜琬的惩罚。当得知宜琬怀了孕,谢氏有过一瞬的惊讶,可之后便束之高阁置之不理,三年的教训已然足够,这接下去的事儿她不愿插手,是福是祸,她自己争来的,与人无尤。
窗外一阵秋风卷过,落下片片枯叶,谢氏望着屋外,神色晦暗难辨,那株参天大树如今只剩下光秃秃一根躯干,孑然独立。
作者有话要说:除了红花,大家还记得宜琬屋子里那个铜炉嘛,那里头放的一直是致她不孕的麝香,宜琬早产既是闻了范夫人房里的红花,也是一直以来受到炉子里轻微麝香的影响,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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