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坞 许我向你看(上)》第53章



桃色的传言让人兴奋,让人肾上腺素猛增,让人遗忘了平诞生活的枯燥,也让七中高三的学生在升学压力中找到了一点新鲜的刺激。只有桔年,她看着自己身边空了的位子,想起了那两张被激情冲昏忘乎所以的面孔,难以抑制地焦灼。
她害怕自己的担心成真,是巫雨待他走了。
他怎么能那么傻,即使走同样一条路,陈洁洁可以有回头的机会,但他没有。以陈家的权势,不发现则以,一旦被知晓,任何一种惨况都不会过分。
桔年在令人崩溃的忧虑中等待了一个星期,她渴盼着巫雨能给自己一个音讯,虽然她已经下定决心不在过问他的事,但是这是最后一回,只要让她知道他平安就好,从此以后,他们两个爱怎么样,她在也不管了。
可是巫雨没有。他工作的网吧说他有事请了假,至于职高那边,缺勤已经习以为常。桔年试着不断说服自己,陈洁洁是有所准备的,她有钱,两人互相照应,至少日子暂时不会太苦。然而,巫雨作为“诱拐”陈家一直品性良好的女儿的元凶被发现后的种种可怕幻想日日在桔年脑子里上演。
不要管他们,不要管他们。
你管不了他们!
他走的时候都没有记得留给你只言片语,你有何苦替他们烦恼。
桔年在没有人的地方喃喃自语,可是每天梳头的时候,梳齿里大把大把的落发。
一周后,他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煎熬,周日的下午找了个借口,就去了巫雨的家。他人不在,或许总有一两句话会留给奶奶,桔年心存一丝侥幸。
巫雨家的院墙外,可以看到枇杷树已经探出了头。桔年记得自己曾经对他说过,院子里的树要多种几颗,否则就成了一个“困”字,巫雨依言洒了许都种子,可是只活了这颗独苗。
假如他再也不会来,这颗唯一地枇杷树会不会死于孤独。
就在这个时候,院门“咿呀”一声开了,走出来的人不是巫雨又能是谁?
桔年冷住了,她掐了掐自己,不是白日做梦。难道他把陈洁洁带到了自己家?
巫雨看起来心事重重,掩了门,走了几步,才想起回头。
“桔年?”他看起来惊喜而意外,“你怎么来了?”
桔年却做不到心无芥蒂。
“我来看我姑妈,顺便经过这里。”狗尾巴草的叶子,被她扯碎扔了一地。
巫雨可以察觉到她的异样,走过来,笑了一下,“你不是来看你姑妈的。桔年,出了什么事?进屋里说。”
“不用了。”桔年还没有做好在巫雨家看到陈洁洁的心理准备。
“进来吧。”
“她也在里面?”
巫雨沉默地看着桔年。认识这么多年,桔年这才第一次发现,小和尚的瞳孔是很浅的褐色,乍然一看,会觉得里面说不出的空茫,也许正是这样的一双眼睛,让他整个人有一种寂寞而虚无的感觉。
他拉着桔年进了屋。一目了然的房子,除了卧床的奶奶,再没有别的人。
桔年想不通,“陈洁洁呢?你知不知道陈洁洁离家出走了?大家都在传,她是跟一个男的私奔,巫雨,你要跟我装糊涂吗?”
巫雨坐在了奶奶的床沿,老人看起来身体有点不舒服,旧房子里弥漫着一股药草的气息。
“我知道她走了,但是不清楚去了哪里。”
尽管桔年心中对巫雨南消怨怼,可是她居然依旧毫不怀疑他说的话。
“她。。。。。。她不是跟你一起走的?”桔年低下头去说。
老人在床上咳了起来,巫雨顾不上回答,忙了好一阵,才让奶奶平息了下来。
“事,她让我跟她一起走。可是桔年你知道,我走不了的。”巫雨淡淡的说。
桔年心中一阵酸涩,“因为你奶奶的病?”
“这是一个原因。我担心自己并不是她期待的那个样子,也没有力量。我能去哪里?我甚至不知道能给她什么。可她那么固执。”当他提起陈洁洁时,那浅褐色的眼里是什么?爱怜?悲悯?或是对冲动的悔悟?
“所以她一个人走了?”桔年的声音是难以察觉的轻颤。
巫雨点头,嘴角有浅淡而苦涩的自嘲。“也许她对我很失望。”
是啊,当然失望。可期望不就是自己给自己的吗,所以失望也是的。
桔年想象不出,陈洁洁需要怎样的决心,才能离开她的温室,得不到巫雨的承诺,独自一个人远走。她自问没有这份勇敢。
老人又开始新一轮的咳嗽,桔年帮着巫雨又是抚胸又是顺气。
人老了,只凭一双手就可以感觉到躯体的破败。
“奶奶病了多久了?看医生了没?”
巫雨用毛巾去擦奶奶唇边的痰渍。“每回都看。附近卫生所的人说他们是没有办法了,让送到市里好的医院去。”他回头对桔年一笑,“其实,他们还说,让我放弃。”
这是巫雨唯一的亲人,也是养大他的人。
那种无力感也钻进了桔年的心中。“怎么办?”这句问话本身就是苍白的。
巫雨手里仍握着毛巾,“卖房子。”他这么说,就好像说“今天天气不错”。
他身无长物,有的也只是这栋破房子。房子能卖多少钱?谁会来买?换来的钱能救回风烛残年的老人?即使侥幸渡劫,以后该往哪里安身?
这些都是问题,每一个问题都是一座山,桔年爬不过去。可换作是她,也会做出唯一的选择。
“还算幸运,有人肯出价了。”巫雨用轻快地声音告诉桔年这一个“好消息”。
“谁?”
“林恒贵。”
“。。。。。。”
桔年好像笑了一声,涩在了喉咙里,有腥气。
“她是唯一一个肯出现钱买房子的人。而且给得不少,一万七千块。”
“你信他?”
“不信又能怎么样。明天就要往医院里送,字据都拟好了,他先付我八千块,作为住院费,其余的过后再结。”
桔年不再说话了,奶奶的咳嗽一直都没有停过,病人怕风吹,屋里关得很严实,她觉得喘不过气来。
“我走了。待会还要去幼儿园接望年,我弟弟。”
“好,我不送你去搭车了,你小心一点。”
“嗯。”
“桔年!”
桔年立在那里,稍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巫雨掌心,再合上他的手指。
那是她刚从爸爸那拿到的一个月的早餐费和零用钱,五十块,全部给了他。
巫雨垂下眼睛,他的睫毛细而长,如丝雨,覆盖在荒芜的原野。
“桔年,假如我奶奶的病好了,我们一块报名去打市中学生羽毛球比赛的混双。”他像是在说一个遥不可及的誓言,怅惘。
“好。”桔年点头,她的手扶在门框上,几十年的老木头,都长了白蚁,一掐下去,千疮百孔。
“巫雨,我,我有一个请求。”
桔年回头,和巫雨四目相对,她有一种错觉,他也在聆听等待。
“假如你真的当我是最重要的朋友,不管你今后要去哪里,跟谁一起,去的多远,回不回来。。。。。。离开之前,记得跟我说句‘再见’好吗。”
巫雨只需说“好”或者“不好”,点头或是摇头。
可是,他说:“我发誓!”
他也不安了吗?都忘记了誓言是他最不相信的软弱。
陈洁洁出走后的第十六天,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早读时间,当同学们已经习惯了桔年身边座位的空缺,她背着书包,在五十双惊讶的眼睛的注视里走进了教师,踩碎一地的沉默。
平静的早读被窃窃私语充满,她神态自若地跟桔年打了个招呼,看了一会英语,又开始埋头描绘她的指甲,久违的油漆味让旁观者的好奇心燃至沸点,她却好像昨天放学时刚跟大家说“拜拜”。
陈洁洁回来了,一如她出人意料地出走,现在又让人跌破眼睛地归位。看来学校和老师都提前被打了招呼,没有人对这件事发表评论,也没有人表示意外。
当天下午,一份对陈洁洁旷课的通报批评被悄无声息地贴在校园宣传栏的角落,没过几天,被人撕毁,这件轰轰烈烈的事就便以完全不相称的沉默的划上了句点。
陈洁洁跟往常没有任何不同,她轻盈地行走,与相熟的同学微笑打着招呼,即使忽然转身,也仿佛看不见那些各种意味的眼神。她这个样子,反倒没有任何一个同学敢去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走,有为什么回来。包括桔年。
然而,一堂沉闷的晚自习上,桔年正背着经济学原理,陈洁洁却把脸埋在书堆里,漫不经心地说:“你是对的。那句话他也说了一遍。”
“唔?什么?”桔年愣了一会,才把注意力转了过来。
“他说‘我带不了你走的’。那口吻跟你一模一样。你们不愧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陈洁洁说罢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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