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梦狂诗曲》第42章


另一位贵妇也喃喃道:“这女孩的手简直不像人类的手。”
可是,《茨冈》却以未完成的姿态刹了车。
若说之前观众还有心情点评,到最后一首曲子的时候,就再也说不出话。
一段宁静忧伤的片段,配上了一根弦长长的颤音结尾……
这是巴洛克音乐最充满传奇色彩的曲子,来自小提琴家塔蒂尼的一个梦。
塔蒂尼性格叛逆,荒废了学业,又和红衣主教的女儿鬼混,最后被父亲与主教驱逐,躲到了修道院里避难。一个晚上,他梦到了魔鬼在他的身边奏乐,便诞生出了这首带着邪气宗教意味的小提琴曲——《魔鬼的颤音》。
前奏过后,裴诗直接演奏了这首曲子的精华所在——第三乐章。她淋漓尽致地展现出了那个时期短促、激烈而极尽奢华的风格。
像是大浪淘沙中被冲上海岸的碎贝,像是月光下淹没了孤城的风雪,像是世纪战争前被战士吹响的号角!每一个音调都直直地撞在人的心房,让人呼吸越来越急促,甚至完全停止呼吸!
韩悦悦不曾如此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脏砰砰乱跳,随着一波高过一波的曲调而浑身紧绷,紧紧握住双手。
她忽然意识到—件事——现代音乐确实已是艺术历史的冬季,万物死亡。
可是,冬季过后,往往很快是春暖花开。
深蓝色的乐曲末尾,令人想起了蒙特利松林的蝴蝶树。
大片的蓝色蝴蝶一如飞蛾扑火,覆盖了所有的枝干,像是要将树的躯干侵蚀一般,散发着临近死亡的美丽。
终于,她微笑着结束了最后一个音节,唇如烈焰,静静地面对着台下诡异的死寂。
夏娜微微张口,谈不上是惊慌,还是恐惧。只像是庞大的暗影,在某一个死寂的夜,将她整个人一口一口吃下去,直至尸骨无存。
夏承司靠在座椅上,抱着双臂,冷漠地看着台上的女子,半边深邃的脸孔没入黑暗中。
十多秒后,场内才爆发出如雷轰顶的掌声。
裴诗的小提琴,任何乐器都无法取代,就连有乐团合奏的钢琴也不可以。
只是,演奏台中央站着的,好像早已不再是裴诗。
她的阴影顺着丝质的黑裙延伸而出,在舞台的灯光下凝固,漆黑而纤长,就仿佛占领了她空壳肉体的魔鬼之影。
*** *** ***
柯娜音乐厅的首次音乐会完美落幕!
各大报社、杂志社的新闻记者们纷纷涌入了大厦外沿,采访这一日前来参加表演的各路著名音乐家和乐团们。当然,由Mori隆重推出的双胞胎姐弟也变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有了裴诗的光环,不要说是其他新人,就连裴曲的伴奏都显得黯淡了很多。
可是,她却是最不买记者账的。
夏娜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把自己调整回正常的状态,摆出各种姿势让记者们拍照。像是一只开屏的孔雀,正在高傲地展示着自己华贵的羽毛。可是看见裴诗的背影,她身体僵了起码四五秒,别人提问她也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的眼中只有那个穿着贵气的黑裙、细腰不盈一握的女子。
裴诗在一群森川组成员的护送下,和裴曲一起从旋转门里走出来,冷冷地挡掉了所有簇拥上来的记者,并用手臂护着脸色发白、身体发抖的裴曲,目不斜视地从正在接受采访的夏娜身边走过。
直到柯泽连外套都没穿好,追着裴诗而去。
夏娜脑中有十几秒的空白,然后也推开记者跟了上去。
“裴小姐,请等等。”柯泽叫住了裴诗。
裴诗赶紧把对快门有恐惧症的裴曲送到车里,然后回过头来,看着他。她的黑色长发如流云一般散在肩头,红唇像是冬季盛开的寒梅,冰冷却艳丽。她只是眉梢微微扬了一下,表情的变化细微到几乎看不出来。
柯泽的喉咙很干涩,手心却冒出了汗。
“晚上我和夏娜的订婚晚宴,可以邀请你和你弟弟参加吗?”
裴诗看了他几秒,脖子也没动一下,目光转到了跟过来的夏娜身上。这短短几秒时间,相机已经咔嚓咔嚓地闪了几十次,她的脸孔在银光中显得更加美艳夺目,但眼中始终不曾有半点波澜起伏。
她居然就这样跳过了他们,转身准备进入车中。
可是,这时却有记者大声问道:“裴小姐,请问裴曲先生身体有什么状况吗?为什么从出来一直脸色这么糟糕?”
裴诗钻进车的身子忽然停住。
紧接着,又有记者追问道:“是啊是啊,他好像身体不是很好?还是说有心理疾病?”
裴诗按住车门的手指节忽然苍白。她看着车里一直浑身哆嗦的裴曲,严厉地低声道:“我早就说过叫你不要给我伴奏,你偏不听。”
裴曲眯着眼,连嘴唇都失了颜色:“可是,我想和你一起演出啊……”
“之前是恨不得又哭又闹又上吊要挟要上台,现在知道叫姐了?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不是受得了这种环境!”裴诗气得在他脸上拍了一下,那一下轻得估计连熟睡的人都唤不醒,“回去我再收拾你!”
虽是这么说,但裴曲从她凶狠的眼神中看见了更多的心疼。
原本还想说什么,她却转过身,有条不紊地回答,同时朝柯泽露出了礼貌的微笑:“柯泽和夏小姐的订婚宴,我很有兴趣参加。”
裴曲愕然地抬头!
她为什么会答应柯泽?那是他和夏娜的订婚宴,夏娜不满她很久了,肯定不会给她好脸色看。更何况,那里还有她一直隐瞒身份,刻意躲开的那个人。虽然她现在手臂康复,已经不打算再继续隐瞒下去了,但是——
“姐,你怎么……”
裴曲赶紧往外挪了一些,想去拉她的手,但还洠Э拷得乓驯慌崾刂氐厮ど希?br />

“她为什么要去啊!”裴曲有些焦急了,“我,我先出去叫她回来……”
“别去了。”
森川光坐在前排背对着他,命人把车门锁了起来:“你姐姐也是想保护你吧。”
“保护我?”裴曲一时哑然。
“她不是不愿意和你同台演出,而是不愿意媒体把重心放在你身上。她跟我说过,不论发生什么事,一定要保证你是安全的。”从背后看森川光小部分侧脸依旧线条秀美,但他的声音却比平时冷了好几个调,“所以,小曲,不要再任性,再让她操心了。”
裴曲怔了一下,又看向窗外被记者围堵的姐姐的背影,忽然抓紧了衣角。
这时,另一辆纯白色的敞篷跑车缓缓驶入人们的视线。
那是路特斯公司在日内瓦车展上新展示的重磅级超跑,有着由该公司开发的V8超跑发动机和借鉴了前作概念的外形,目前市价尚未能估测。
就这样一辆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原装车,已经足以引起不小的话题。
从车里走下来的一男一女,却顿时让这辆车变成了无彩的背景。
打头的女人身材高挑,浑身上下没有一个配件、一块布料是能在市面上找到的,风格却独属于那些耳熟能详的世界级顶尖设计师。
她一手夹着半截未抽完的女式烟,一手撑着白色的蕾丝阳伞,戴着优雅的法式贝雷帽,面容极其年轻,保养得当,但言行举止又是她那个年龄的人独有的稳重,妥当。
跟在她身边的是个年轻男生,锥子脸,单眼皮,勾了黑色的眼线,鼻梁又窄又挺。他的一头小卷发阴柔而雪白,白得就像那只在他怀里钻来钻去的纯种波斯猫。他的四肢瘦长,手指尤其纤长——那双花了上千万的费用去买过保险的手,此时却放心地放在波斯猫的嘴里,让它亲昵地啃咬。
年轻人或许不认识他身边的贵妇,却不可能不认得他。
哪怕是对音乐一无所知的人,也该听过他的名字。
Adonis,柯氏董事长的干儿子,柯氏音乐的摇钱树,还没学会走路就先会拿小提琴弓,六岁登台维也纳演奏帕格尼尼E降调Concerto No。l第三乐章,跳级毕业于牛津大学物理系,全国首席年轻小提琴家,名扬海外。
不过,据说上帝赐给了Adonis非常人的音乐天赋,也赐给了他天才中都少有的怪异脾气。这一点从他给自己起的外语名字便可以看出来——希腊神话中被爱神与冥后争到头破血流、连血滴中都可以长出玫魂的美少年。
“正常男人根本不会取这种自恋又变态的名字吧,我怀疑他是Gay。”以前韩悦悦不止一次地盯着他的照片如此说。
明明从来没在现实中见过面,Adonis锐利的视线却一直在裴诗身上打转,看得她浑身不自在。但他身边的贵妇却像是完全不知道她这人—样,与她擦身而过,走到了柯泽面前。
柯泽立刻站直了身子,有些局促地说:
“妈,你怎么来了?”
“说的什么话?儿子订婚,我能不来吗?”
说话的贵妇是柯氏音乐的董事长,是柯泽的母亲。
她就如同女版的道林?格雷,与一幅被诅咒的画用灵魂交换了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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