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_鎏子钥》第74章

高景耀站了起来，将怀里的富贵竹轻轻放在了墓前。
“去见见他。”
“我还以为上次分开就是永远了。”身穿囚服的纪锐拿起电话，因为带着手铐，他只能两只手都扶着听筒：“想不到你这么有闲心来探望我。”
高景耀坐在玻璃的的另一面，扬起嘴角：“虽然缓刑一年，但毕竟是死刑，送你最后一程，也算是尽了做哥哥的责任。”
“总有人很心急，死在我前面，听说你们在附近的海域都没有打捞起陆小凡的尸首？会不会被鲨鱼吃干抹净了？”
高景耀用拳头狠狠地捶了一下，旁边的狱警立马围了过来。
Astro赶紧陪笑脸应付着，拉了一把高景耀。
“怎么？我哪一句话说错了？戳痛你了？”纪锐面露得意的笑容：“不如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让你痛得更彻底。你知道陆小凡为什么要出石头？”
高景耀没有答话，这句话让他烦躁起来，长久以来，陆小凡这个选择，成了两人心里的一道暗坎。
“让我猜猜，他恨你和白亦。”纪锐抛了一个眼色：“恨不得你们都死，才出的石头。”
如果不是有钢化玻璃拦着，高景耀恨不得马上结果了面前这个人。
“看来你太不了解陆小凡了，甚至没有我了解他，他这么善良的人怎么会做这种事。”纪锐的薄唇发出啧啧的叹息声：“他在听了我的计划后就故意晕倒，我把他送到医院，通过监控，发现他藏了两个砂轮。”
“砂轮？”高景耀心里一惊，迅速冷静下来。
“他在我身边待得久，深知我行事谨慎，上船之前的搜身，再小的刀具肯定也会被检查出来，于是他将医院用来开药瓶的小砂轮带了上去。这个小玩意对我的钢化玻璃根本没有用，索性我也不管他，让他带着。”
“所以他手里拽的，是砂轮。”高景耀立马想通了。
“这就是他不得不出石头的原因。”
高景耀突然想起Astro给他说，陆小凡的手受了很严重的伤。
“玻璃棺的封口要抽真空，无法安装整块钢化玻璃，只有这一小块是单层玻璃，想不到真让他的小砂轮派上用场，陆小凡让自己和玻璃棺同时下沉，不停地用砂轮去刮封口处的几个点，用手帮你砸开了一个小洞，帮你争取到了活的机会。”纪锐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他救了你，到死都替你背负着这个秘密，只为了让你更好的活着，也不知道，我告诉你真相后，你还能不能这样舒坦并且理所当然地活着。毫无愧疚？哈哈哈哈哈……”
悔恨就像沉重的大山一样压下来，陆小凡当时的选择，如同长在高景耀嘴里的轻溃疡，每次开口时，总会时不时地提醒着它的存在，戳痛他，令他无法释怀。说不失望是假的，高景耀拼了命的拖延时间只为了保住陆小凡，而陆小凡却对他的怨恨却深到了要置他和白亦于死地的地步。
高景耀痛恨自己。他无法做到，如同相信自己一样，去相信陆小凡。
陆小凡说过：“我永远无法像你爱我一样，爱你。”
是的，即使高景耀做错了很多，陆小凡还是无法减少与降低他对高景耀的爱，因为他的爱如此炽烈与高贵，容不得冷落与屈缩。
“是不是很内疚？”纪锐得意的闭上眼睛：“陆小凡布的每一步棋，都要保你，而他，只是你布局中的一个小卒而已。”
“纪锐。”Astro吼道：“你的心到底有多黑？！”
高景耀扬手阻止了Astro。他的心里渐渐清明起来，怒气逐步消散。他开始明白，陆小凡掩盖事实，就是不希望他知道真相，不想他悔恨，不想他痛苦，对方给予他的是生命般贵重的爱与期待。他不应该，也没有权利去辜负。
沉默片刻，高景耀从手机里调出一系列监控视频与照片，说道：“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另一件事。你母亲不是我杀的，这是证据。”
纪锐神色一凛。
“我在美国请到了三家最专业的机构对此事进行调查，查了整整一年，综合所有证据，才有了这些图片与视频的组合，原以为这些内容会在关键的时刻派上用场，但看到你对我的杀心后，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的。”
纪锐透过玻璃，很认真的看完了所有视频与照片，他的表情无法再保持一如既往地冷静。高景耀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每个人都有不少软肋，狡诈无情如纪锐，也会在最在意的事情上，表现出脆弱的一面，而正是他对母亲失踪一事的耿耿于怀，变成了他多年的心魔，让他执于一生的仇恨。
资料显示，他的母亲死于一次登山的意外，所以尸首到现在依然没有找到。
“为什么高远没有找她？”纪锐沉声问道。
“父亲在意的永远只有他的血脉与生意，而不是女人。”高景耀的眼神似乎能劈开空气：“这一点，倒和你很像。”
“我不相信。”纪锐嘴角颤抖。
“相不相信由你。”高景耀收回手机：“我只是想让你走得安心点，不要带这么大的戾气，也算圆了你这个遗愿吧。”
纪锐取下眼镜，用手捂住了眼睛。高景耀也不说话，默默地注视着他，过了一会儿他才重新振作起来，恢复了一贯的神情：“说吧，你来找我做什么，用这些内容想交换什么信息？不会完全没有目的吧？”
“的确没有任何目的，就是来看看你，让你安心上路。”高景耀站了起来，双眼带着高傲：“这也许就是我们的不同之处。”
“等一等。”纪锐叫住了对方：“我不喜欢欠人，特别是欠自己讨厌的人。”
“那你想怎样？”高景耀站在原地。
“我用陆小凡换你这条内容。”纪锐的笑容爬回脸上：“相不相信由你。”
“你到底在说什么？”高景耀摇头，语气变得严肃了许多：“你能不能不要在说他的坏话，他没有欠你什么。”
“难道你不想听？”纪锐嗤笑一声，用食指比在他的唇前：“我有一个条件。”
高景耀不解地盯着对方。
“我不需要缓刑，我不要没有尊严的关在这里。”纪锐没有发出声音，张合口型，高景耀看出来，他在说：“尽快送我上路。”
高景耀和Astro交换了一下眼神，Astro颌首同意。
“陆小凡的病历是假的。”纪锐平静地说道：“他不想受我控制，所以借福利院的关系，让医院出具了假的医疗证明。”
“说下去。”高景耀立马坐回原位。
“他的确得了脑瘤，但不是癌症，是良性的。”
“真的？”高景耀激动地几乎要摇垮玻璃：“那他为什么要躲着我？”
“很简单，他想独自背负白亦的死，陆小凡这个人连杀个鸡都下不了手，心里有嗝应也正常，他的想法，无非是一别两欢，各自欢喜，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再去找他，见面不如怀念，还是有道理的。”纪锐站了起来：“我比你聪明多了，只是运气不太好。”
“人品不好，运气自然就不好。”高景耀也跟着站了起来：“谢谢你。”
“不客气，到最后你会明白，我并没有帮你。”纪锐背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回程的路上，高景耀盯着窗外，所有的风景都在退后，唯独人在前行。
Astro开着车，他从后视镜瞥了一眼高景耀，对方的侧脸锋利得像刀削了一般，鼻翼高挺，浓眉深眸，这样的男人应该是多少少女的梦中情人，而他却唯独对陆小凡情有独钟。Astro不由得发出一声叹息。
“我居然没有纪锐了解他。”高景耀自嘲地笑了笑：“我真是太没用了。”
“别想了，景耀。”Astro劝道：“这一年你也不好过，只有我知道，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一开始，我也认为所有的忍耐都是暂时的。”高景耀收回目光：“直到我听说他右眼失明的消息，我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残忍，所有的真相，都如剥丝抽茧一样呈现出来，我才知道，陆小凡从来没有放弃我。”
“不过，他右眼是因为病情恶化才失明的。”Astro撇嘴：“Kelly和张波都给我说过这个事。”
“你没发现张波与纪锐的话是矛盾的，张波骗我，只是为了让我卸下内疚，而纪锐说的，也不过是……”高景耀按了按太阳穴：“陆小狐狸到处骗人，偏偏有人愿意买账。”
“什么意思？”
高景耀没有答话。
Astro打着转弯灯将车开进了陵园：“陆小凡的墓碑怎处理？”
“不用处理。”
“我让人打听一下陆小凡的下落？”Astro停下车，高景耀开了车门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