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精现形记》第63章


我有些不明所以,看了眼手表说,“是两点啊,我也刚来一会。”
听我这么一说,她像是松了口气,面色也平和了许多。
“嗯,那进去吧。”
一走进住院处的大楼,浓重的消毒水味便扑面而来,我不禁皱起眉来,这味道让我的心情一下子抑郁到了极点……它牵起我太多的过往。在那个萧瑟的季节里,我几乎是天天浸泡在这刺鼻揪心的气息之中,看了太多焦虑的神情和悲戚的离别……
那时每天走进病房时都要做几次的深呼吸,有时甚至卑微的祈祷着,不指望父亲真的恢复健康……肺癌生还的几率实在是小之又小,一被宣告得了此病,那简直就像是收到了一纸催命书,然而哪怕每天都让我看到他孱弱的躺在病床上也好。所以当有一次我放学回来,一推门便看到空空的病床时,我觉得自己已被这个世界抛弃了,原本不太坚强的心一直下沉,下沉……当母亲扶着父亲散步回来时,看到我煞白的脸色似是悟到了我的感悟,也只是背着父亲心疼的抹泪。
然而我终究是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哪怕是他的怨愤、不甘、留恋也好,可是,什么都没有。
那一年的担惊受怕让我恨透了这味道,直到父亲去世时,悲恸入骨之余的我竟然有些许的庆幸,庆幸自己就此解脱了。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身旁的秦曼戳了戳我的手臂,原来我们已经来到了病房前。抬头环视一周,当“肿瘤科住院处”几个大字引入眼帘时,我的心里不由得一惊。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当这一切被无情的验证时,还是不免难过。我懂得亲人住在这里的心情,所以想到明思,我着实心疼了。
“进去就说你是明思的同学就行了。”
“明思不在么?”
自今天见到秦曼以后我总觉得她有些奇怪,但哪里奇怪也说不上。
“哦,我过来之前他突然打电话给我说有事出去一下,我想既然已经和你约好了就不改时间了。”
我点了点头,反正也是来看他妈妈的,这次他不在也没有关系。
见我点了头,秦曼才推门进去。
一进了门她立刻换上一副轻松开朗的神情,声音里也满是甜腻,“阿姨我来了。”
“不是说今天不用来了么?怎么又过来了,你店里也要照看啊。”
这是间单人病房,我们进来时明思的母亲正背对着门侧躺在床上,听到秦曼的声音才费力的起身。
下午的阳光慵懒的从窗口射了进来,蓝格子的床单上便映出一条纤长的背影。不得不说这身形完全不像一个五十几岁的人,尽管孱弱得很,但却没有一丝的老态,就连头发也是依然浓密乌黑的,被整齐的挽在脑后,留几绺闲散的搭在鬓边。
秦曼连忙过去扶她,又回头向我使眼色,我这才回过神来,拎着果篮进门。
“阿姨,这是我们的老同学,听说您病了特意来看您的。”
秦曼的声音极其的柔和,那语气更像是在对一个孩子说话。明思的母亲听了她的话,只是“呵呵”笑着点头。
我绕过病床走到她们面前,“阿姨您好,我是……”
当她缓缓的抬头看向我时,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凝固了,我仿佛回到了八年以前。呵,多么可笑,老天这玩笑开得多么可笑!我的母亲已经垂垂老矣,本就不算挺直的背脊已有些佝偻,走路时也显得有些蹒跚,而岁月在眼前这女人的脸上却未留下多少痕迹!
父亲是下乡的知青,在工作中遇到了母亲,两人相爱后他就与母亲结了婚留在了我的家乡。后来下了海,我知道父亲不是块做生意的料,几笔生意就把家底陪得精光,最后没了钱贷了款还要拿房子作抵押,最终害的自己下了狱而我们母女有家归不得。本来这些都不能使我摒弃这一份父爱,可是那一晚那“温馨”的一幕却让我的世界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一年夜色静好,她年轻秀美,他伟岸英俊,她倚在他的胸前,柔弱无助,哭的梨花带雨,他则是纹丝不动,任由她在他胸前淌眼抹泪……这是多么令人心醉的一幕!只是,她不是他的妻,他自然也不是她的夫。那坚实宽厚的胸膛本该属于我的母亲属于我,而它却在那一刻成了别人的温存。这让人如何甘心?!
眼前的女人自她看清我的那一刻起就脸色煞白,久久不能言语,“你……”
我这才明白,不只我认得她,而我与我的父亲也着实太像了。
我们怔然了许久,她才挣开秦曼的手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谁说她不老?她几乎是一步几喘的向我靠近,我眼底的怨毒泄露着我的秘密,可是心里又一遍遍的告诉着自己,这是明思的母亲,明思的母亲……
“你怎么来了?”
门口那突如其来的一句问话将屋内的三人都定在了原地。而听到这声音后,最最惊慌的不是我,也不是明思的母亲,而是秦曼。
她吃惊的看着突然出现的明思,“你不是说两点要跟学校的老师谈合同么?”
明思冷冷的看了眼她,大步走了进来,拉起我便往病房外走。我也顾不得他,眼睛仍不忘死死盯着病床前那个无助的女人……
脚下跟不上他的速度,整个人被他拉得踉踉跄跄。身后的秦曼似乎意识到了情况不妙,将明思的母亲扶到床上后也急匆匆的跟了出来。
“明思!明思你听我说……”秦曼在身后不停的呼喊,而明思依然不为所动,握着我手臂的手也越发用力,他什么时候这样对过我?可这些疼痛都比不上这个让人咋舌的真相更令人心痛。
我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明思啊明思,原来你什么都清楚得很啊。
将我半拖半拽的拉出几十米,他终于停下了脚步。秦曼也气喘吁吁的跟了过来,上来就去握明思的手。
“明思你听我说!”
明思愤恨的甩掉了她的手,“我是怎么跟你说的?说了多少遍?枉我那么相信你。”
“不是的,不是的……”秦曼急的直流眼泪,“我以为……我以为她和你妈妈互不认识,她……她又那么缠人,我以为……以为她来过了也就死心了……不会再纠缠了……我没想到……没想到……”
一句话被她说得语无伦次,但是我已经大概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原来不只明思知道这件让人尴尬的旧事,就连秦曼也知道,只有我一个人像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来我这么信任依赖的人竟然与我有这样一层复杂的关系!
明思不耐烦的瞪了眼秦曼又冷冷的看着我,我也看着他,我们就像两个执拗的孩子怒视着对方,互不退让。半响,还是他先撇开眼,口气冷冷的说,“看到了?满意了?不想见你就是因为这个,要怪就怪你有那么个风流的爸!”
“我爸已经去世那么久了,你们家怎么样管我爸什么事!”
“你以为现在这样是一朝一夕酿成的?这么多年来我妈她老人家对你爸那可都是念念不忘呢!要不怎么我爸一人跑去加拿大了?” 明思哼笑一声,满是嘲讽的说,“说来也真他妈窝囊,一个好好的家竟被一个死人搅和成这样!就因为你那风流的爸,说把我们家害的‘家破人亡’也不为过吧!”
他怎么能这么说?目前为止家破的是我,人亡的也是我。
“呵,到底是谁害了谁……至少她还活着!”我一定是疯了,手指着病房的方向吼出了这句话。
之前一直不断的提醒自己她是明思的母亲,明思的母亲。可是听到明思口口声声的说着“风流的爸”、“死人”,听到他这些怨毒的话,我也疯了,真的疯了!
他痛苦的看着我,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想不到啊倪晓蕊,原来你是这么恶毒的人!”
“是谁更残忍?你明知道是这样的情况,明知道我最在意这个为什么还要离我这么近?!为什么不离我远一点?!从一开始!从一开始!”
我的孤立无援缘于畸形的家庭关系,我的不自信和自我封闭则因为父母的感情对我的暗示,我对这该死的,叫做“爱情”的玩意儿是早已消极不信任了,这所有的一切都与他母亲有关,而他却适时的出现了,充当了我的救世主,看着我沦陷,看着我不可自拔,如今又看着我后知后觉蠢钝无脑的感叹这过往的八年,是自嘲、是悔恨、是绝望……谁更残忍?
“住嘴!”此时的明思已经红了眼,他无力的抹了一把脸,指着走廊的方向低吼着,“快走!走!”
我怔怔的看着他,难道这才是我那些年执念的归宿?不是剥离了暧昧退回到普通朋友,也不是分道扬镳就此两不相干,而是相互怨恨着,在对方的心底埋下了一根刺,从此再也碰不得,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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