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泠》第67章


“哦?忽然就变得这么陌生了?”
“你……你放开我!”
毫无征兆的,手机再一次震动了起来。
杜西泠听到“滋滋”的响,一如她心脏抽搐的声音。
韩千一把抓了过来,摁下按钮……
杜西泠再一次挣扎起来,“你把手机给我,你凭什么看我的手机……”
韩千用一只手固定住杜西泠的两只胳膊,膝盖抵住她的腿,另一只手拿着手机,轻轻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读出来。
“西泠,等我,我会带你回家……”
杜西泠如坠冰窖。
“回家?”韩千说着,眼中竟流露出一丝狰狞,“回哪里?上海?”
“撕拉”一声,他狠狠的扯下杜西泠的睡袍,丝毫不顾她惊恐到极点的表情,“你是我的女人,你还想回到哪儿去?”
天旋地转。
***
杜西泠醒过来的时候,发现眼前白花花的一片,像是忽然换到另一个世界。心口疼得厉害,一阵接一阵的,像是被一只粗糙的手翻来覆去的揉捏。
“我怎么了?”她挣扎着想从床上爬起来。
“别乱动!”有个声音传来,“打着吊针呢!”
其实她想动也动不了,这会儿她觉得从头到脚都在疼,她想是不是自己的关节炎从膝盖蔓延到全身了。
“护士……”话说出口,杜西泠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嘶哑的不像话,但她还是坚持说下去,“这里是……”
“医院!”
“可是……”
她还没来得及问完呢,就听到“咚”的一声,有个人几乎是扑到了她的床边,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一个劲儿的哭喊,“西泠!西泠!!”
“雪儿……”杜西泠蹙眉,看着她苍白浮肿的脸,有点反应不过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当然在这里!”欧雪儿的眼泪刷刷的往外流,“西泠,你别吓我了……求求你,你别吓我好不好?”
“你到底怎么了?”杜西泠茫然的问,“为什么要哭呢?”
欧雪儿哭的气都喘不过来了,攥着杜西泠的肩膀,“他死了!他已经死了!!你醒醒过来好不好?我求求你了,醒一醒,他已经死了!”
他死了?
杜西泠呆呆的看着欧雪儿,看着她眼泪像北京冬天的大雪那样飘落下来,“谁死了?”刚说完,就是一阵钻心刻骨的痛,痛的她全身每一根汗毛都缩成了一团。
她终于想了起来。
她恨不得自己永远也想不起来。
陆秋原死了。
车祸。一辆雷克萨斯酒后驾驶,从后面撞上了停在路口等候红绿灯的现代出租车,司机和乘客全都不幸遇难,现场惨不忍睹。警方找到尸体的时候,发现那名乘客手里,还死死的攥着一个手机。他攥的那么紧,就如同他嵌在钢板当中的身体一般,警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手机从他手里掰出来。
然后,就是葬礼,在北京举行的,隆重而盛大。许许多多的人都去了,包括很多看过《新桃花扇》首演的观众,每个人都在惋惜,这样一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为什么会在生命怒放的时候,就这么撒手人寰。
花圈摆满了礼堂,陆秋原安静的躺在鲜花从中,还是那么的英俊,连嘴角都和平时那样,微微翘着。
陆爸爸一个人来了,因为陆妈妈骤闻噩耗,卧床不起。他被几个昆剧院的人扶着,颤巍巍的走到守在灵前的杜西泠面前。他看见杜西泠在头上别着的小白花,嗫嚅着,老泪纵横。
“孩子……”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人们捧着蜡烛,一批批的上前致哀。年胖子来了。佟老也来了,坐着轮椅,浑身一刻不停的发抖。推轮椅的是尚秀芳,她看上去像是一夜间老了十年,原本灵动的眼眸也失去了神采,直到看见了杜西泠,猛地扑过来,一把将她抱住,终于扯开嗓子哭了起来,撕心裂肺。
尚秀芳一生未嫁,从来都视陆秋原为子。
礼堂里没有放哀乐,从头到尾,放得都是昆曲,从《桃花扇》到《长生殿》,再到《牡丹亭》,听到那句“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时,杜西泠听到自己喉咙里“咔”的一声,一股腥甜涌了上来,后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然后,就是现在。
“手机呢?”杜西泠忽的大声叫起来,“我的手机呢!”
“这里这里,”欧雪儿抹着眼泪,“给!”
“不是这个!”杜西泠猛地缩回手,“不是这个手机!”
“我知道、我知道……”欧雪儿抖抖索索的,从床头的一个木头匣子里拿出一个手机来,外壳已经碎了,被透明胶小心的粘在一起。她看着杜西泠抢了过去,把那只支离破碎的手机宝贝似的搂在怀里,终于忍不住,“哇”得一声又哭了出来!
“哭什么!”护士恼火了,“病人不能激动!”
“你知道个屁!”欧雪儿一边哭一边骂脏话。
只是杜西泠都听不见了,脑子里嗡嗡作响,仿佛看到那个人又活了过来,走到自己面前,伸出手:
“西泠,等我,我会带你回家。”
71、番外+大结局(情人节快乐) 
番外】
陆秋原
西泠出事后没多久,欧雪儿就给我打电话,她大声的质问我,到底是不是真心爱西泠。那一刻,我瑟缩了,我觉得我是爱她的,可偏偏就说不出来。
不上班的日子里,我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第一次见到西泠时的情形。她真是温柔的女孩,看到佟老的胸前沾了龟苓膏,就拿出一块白色的手绢,细细的替老人家擦干净。我当时坐在对面,看着他们像一对父女那样相处,觉得心里很暖很暖。
那天是我主动要求洗的碗,不知怎么的,就想给西泠留下个好印象。可我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她一个人站在走廊的尽头,悄悄的抹眼泪。于是我走过去,说了几句笑话,她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有一股特别迷人的韵味,像是在背后隐藏着什么,朦朦胧胧的,让人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西泠的唱腔相当不错,正如佟老所说,她是有天赋的。我每次听《玉簪记》的时候都会想到那晚的聚会,她站在那里,唱“朱弦声杳恨溶溶,长叹空随几阵风”,那一刻,我真的以为自己就是潘必正,而西泠就是陈妙常。
我躺在地板上,一遍一遍的听曲子,有时候喝醉了,还会一个人在屋里唱上一段,可唱来唱去,总是那段《琴挑》,又总是在那句“仙姑弹得好琴”后面卡掉,我望着窗外黑黝黝的夜幕,在心里,响起了哄堂大笑。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妈妈给我打电话,问我的近况,又问西泠最近怎么样,还叮嘱我要带西泠回家吃饭。我支支吾吾的回答,妈妈也没有多问,只是在说再见的时候叹了一口气。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公司早就给她打过电话,她什么都知道,却什么也没有说。
师父和佟老来看我,我却醉成了一滩烂泥,师父临走前指着我的鼻子说,想不到我看错了你!她说的意思我明白,可我却想到了西泠——她去了北京,那座城市的秋天有着最美的红叶。我不知道西泠会不会想起我,但我不希望她在想起我的时候,会默默的说:想不到我看错了你!
我决定原谅西泠。我对自己说,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你要珍惜的,是你们的现在和将来。
我在庆功宴上给公司老总打电话,告诉他我想申请留在北京分公司。上海给西泠带去了太多的伤害,我不想让她回去接着受罪,我打算就在北京陪她。从此以后,她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其实北京是个不错的城市,就好比坐在我前面的出租车司机,他一直笑呵呵的跟我聊天,而不像我们上海的司机,他们总是开着收音机,除了问你希望从哪条路走,连看都懒得看你一眼!
我看着一架飞机从不远的天空飞过,司机说很快就到机场了。我真的很开心。
西泠,等我,我会带你回家。
***
欧雪儿
从北京回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活在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里。
西泠出院没几天就走了,说要回一次老家。她是一个人走的,也不让我送她去机场,但我还是去了,毕竟我活了这些年,除了杜西泠,实在没有什么别的朋友了。韩千也去了,我往回走的时候,看见他开着车,一阵风似的经过。
回到上海后,我还是照常上课,郑旭东对我不错,我很快成为了“思雅”中心的王牌教员。商务英语班有个老男人看上我了,经常开着他的跑车带我出去兜风,给我买大堆的漂亮衣服和鞋子。我们还一起去了次香港,住在酒店的豪华套房里,早晨醒来可以看到华美的维多利亚湾。后来,我提出想回家看一次,他让酒店给我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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