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身布施》第32章


她从来没有想过他是以何种心情给她发短信,又是以何种心情收到她的回复。
她应该没有那么爱他吧,真爱一个人不应该是这样,所以失去,也不该如此寂寥。
何田田抬头看了眼,一棵香樟在她头顶蓬展开枝丫,这样的季节仍是裹着雾蒙蒙的绿,但到底比春夏时要深沉了许多,心事重重的样子。
“黄金十月”,她想着,结束在十一月。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二章 南无观世音菩萨
很久没来上校家,不知道他们已经入乡随俗卖起了中餐,尤思倚在点餐台附近的一张单人椅内,津津有味地读着顶上的菜单,先不提实际滋味,配图就勾起她的食欲。
或许是肚子里添了一个,食量也随之增加,炸鸡汉堡不能吃,肉丸饭鸡腿饭总能来一份吧?她跃跃欲试地想,起身要凑过去排队。
队伍末端是一对青年男女,大约正当热恋时,短短几分钟里就没有停止咬耳朵,小声说话大声笑,还时不时地你推我搡。要搁尤思以前的脾气,就算现在无人捧哏,她自言自语的也非得嘲这俩几句。现在嘛,怀孕确实让女人改变许多,她觉得自己心态良好,从怒视SB进化为无视SB。
不过她不招人,不代表人就能放过她,尤思刚在那一对后面排好,姑娘娇笑着大巴掌拍男友,男朋友以非人的敏捷后闪躲避——撞向尤思!
尤思的反应神经可没那么好,眼看要被结结实实撞上,后方有人及时出手,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硬把她扯开。
“干什么?”她还没站稳,耳边已经响起沈嘉齐愤怒到破音的狂吼,这或许是他生平头一次当着这么许多人的面失控失声,“干什么干什么!?说你们,公共场合闹什么!?有没有一点素质,学校家长要没把你们教好,我他妈不收费再教一遍!”
哇……尤思啧啧感叹,所以女人任何时候都别印帕乘底约毫私饽腥耍魄疲獠偶柑觳患蚣纹攵佳Щ崴翟嗷傲耍?br /> 何田田挂断电话,拈着单张门票,随人流徐徐走进灵隐公园。
沈嘉齐和尤思的事她之前不想管,大家都是成年人,愿意洒狗血也是他们的自由。但是这段日子冷眼旁观,她的想法改变了。
如果真的存心要一刀两断,尤思不会依然滞留在杭州;如果在自由与尤思之间毅然选定了前者,沈嘉齐也不会性情大变。
何田田不认为自己已经搞懂了爱情,她或许这一生都弄不明白爱情究竟是什么,可和孙立白这段交往至少教会了她一件事:即使结局并不圆满,也不要吝啬给彼此一个机会,因为相爱本身已经足够美好。
她想再给沈嘉齐和尤思一个机会。
何田田比较喜欢夏天的灵隐寺,绿树婆娑,竹吟细细,天空像鸡蛋清那样白得透亮,站在高处往下望,除了满到要溢出来的浓绿,只看到香烟缥缈,螭吻骑在殿脊两端俯瞰众生。
到了如今初冬时节,即便各类长青乔木依然暗沉沉的绿着,天依然蓝阳光依然灿烂,似极了强颜欢笑的半老徐娘,失去青春滋养,无论如何扮不出蓬勃向上的美。
或者换个时机这样的风景也不是不能欣赏,但绝非现在。何田田也没什么看风景的心情,随手把二次购买的门票又揣进兜里,避开人群往僻静处走。
回想起来,在乌镇她也有过这样的时候,和孙立白一起,不用出声就明白对方的心意,慢慢地落到人群后面,信步游走。
那时她是怎么想的呢?啊,她忙着操心孙立白会不会和她打野战,其它什么都没想。而他理所当然地领着她,就像他永远胸有成竹,永远不会遗失了方向。
何田田对自己笑了笑,抬头看,原来走到了罗汉堂前。
她迈步进去,觉得身周的气温瞬降五度,森然阴冷,倒像进了阎罗殿;五百罗汉蹲踞高处睥睨顾盼,但见金刚怒目不见菩萨低眉,卖相比地狱恶鬼也好不了多少。
何田田倒不怕,她是个不信神佛的孤拐脾气,进庙从不烧香,拜殿不拜佛,闲时曾把佛经当小说看,所以颇有兴致地读着罗汉前方的名牌,与记忆中的片段一一对应。
关于五百罗汉的由来,为什么是五百而不是八百、九百,何田田在故事里看过各款解释,其字里行间大都充满轻描淡写的血腥气。比如真正的玄奘法师在《大唐西域记》里说,这五百罗汉原来是五百只蝙蝠,因为虔诚聆听过路行商诵念法音(也就是念经),活生生被火烧死,转生为人,再修得正果。
再比如,印度传说中这五百罗汉本是强盗,被逮捕后施以剜眼之刑,他们因此痛苦号叫不止,佛陀听得不忍,复原了他们的双眼,并将他们点化为罗汉。
何田田想,这或许就是她不喜欢宗教的原因,神佛站得太高看得太远,你永远不知道他们为你设置的关卡是什么,你又要付出何等代价才能得证菩提。生为一个有独立意识的人,怎么会愿意有另一双眼睛无时无刻注视着你,随心所欲决定你的命运?
何况修成正果又如何呢?辛辛苦苦去西天取经又如何呢?封你个斗战胜佛又如何呢?
五百罗汉依然站在这里,那只猴子不知去了哪里。
“有生皆苦,有念皆妄,灭尽无余,不受后有”,何田田想,所有宗教问题到了最后都是哲学问题,老子说“吾之大患,为吾有身”,其实不仅仅是肉体的束缚,只要人一天尚能思考,便如身陷荆棘丛中,不得不承受无有尽头的苦楚。
若是人想要减轻或转移这种精神上的痛苦,他只有唯一一条路:信仰之路。
于是又绕了回来,所有哲学问题到了最后亦是宗教问题。
何田田顺着藻井投下来的光绕了半圈,进到五百罗汉殿的中央,那里有一座铜殿,分四个方向供奉着五台山文殊菩萨、峨眉山普贤菩萨、普陀山观音菩萨、九华山地藏菩萨。
相比凶神恶煞一般的五百罗汉,她对这四位熟悉的菩萨有好感得多,心理上也觉得他们比较有人情味,尤其她这条路前方正对着观音菩萨,虽然看不太清,但雾蒙蒙的光投在铜殿之上,观音敛目,庄严宝相如侧耳倾听。
是了,何田田想,《愣严经》说观音菩萨修得是耳根圆通,以倾听外在的声音开始,直至听到内在的声音得到解脱。世人无知自恋,以为菩萨时时纵观世间苦难,倾听众生哀音,却不知菩萨修得正是“听而不闻”。
何田田停下脚步,微光照在观音菩萨脸上,罗汉殿里静谧无声,仿佛有无数双超脱于世的眼睛从高空俯视她这个自恋无知的凡人。
她迟疑了许久,终是双手合什,生平头一回,拜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三章 归宿
孙立白从睡梦中蓦然惊醒,就仿佛有某种预感,又像是有人历经千劫万难终于闯入黑暗的最深处轻轻唤醒了他。
他下了床,起身走到窗前,望见一轮上弦月半陷在灰黑色的夜空正中,乍看去像是撕碎的纸窟窿。
他看了一会儿,目光向下移,忽然发觉有什么东西在眼角闪了闪,停了片刻,又闪了闪。
孙立白顺着光的来路望去,小区绿化带内植着几株桂花,这时节早已褪尽了残英,只剩下变得干脆的枝干和逐渐稀疏的深油绿叶片,道路两侧安置着橘黄色的夜灯,毛玻璃灯罩把光滤得带着茸茸的边,像是合掌就能拢住的温暖。
有人躲在桂花树背后,大约是利用手机发光,一下一下对准了他的窗户闪烁,三长,两短。
孙立白的心跳突然变得飞快,他转身往外跑,因为开锁时太过用力,把保险锁往下的拉柄硬生生扳成了向上,拖鞋过门槛的时候刮掉了一只,他也未曾稍停片刻。
两部电梯都留在一楼,他并没有耐性再等,推开楼梯间的门,先是三步一层楼,然后两步,后来单掌拍在楼梯扶手上借力,翻身纵跃而下。
当他最后找到她时,距离他在窗前看到她的信号,刚刚过去两分钟整,但他觉得,应该再加上之前的两个星期,以及再往前的二十年。
——是你将我唤醒,自没有遇到你之前的沉眠。
何田田吓得不轻,她没想到把人招下来,说真的,大半夜拿手机当手电筒晃十一楼窗户这种神经病行为,要有效果才奇怪了好吗!
但命运就是这么奇怪,像一位偏偏不按牌理出牌的赌神,龇着白牙邪魅一笑,于是她眨了眨眼,孙立白就像脱轨的火车头那样笔直地冲到她面前。
“你……”她看到孙立白张开似乎有话讲,瞬间理智回笼,果断踮脚抬手捂住他的嘴巴,“你先别说,等我说。”
她用尽全身力气盯着孙立白的眼睛,想要让他明白自己的决心,同时暗暗祈祷不远处路灯的余光能够更亮一些,让她可以看清他。
“对不起,这次和上次一样,还是请你先听我说。”
孙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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