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轩女》第182章


没有听到素秋的回答,艳春却不焦急,只是痴痴地望着那两只手,隐隐感觉这就像是他们两个人,明明只要一点点距离就可以在一起,却无论如何也迈不过去。
“素,你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了,哥哥给你拿些吃的,好么?”
艳春低下头不敢去看素秋那张惨淡的脸,生怕会忍不住将她搂进自己怀里和她一起哭泣。
那只精致的小手终于动了动,纤细的手指慢慢收拢,一点点退出艳春的视线,缓慢却毫不迟疑。
艳春的心被揪了起来,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这会是同母亲辞世同样令他心碎。
果然,素秋随后说了句话,声音飘渺而空灵,之前艳春从未听过。
“哥哥,你自己回法国去吧。我要留在家里陪爹爹。”
长笛般陌生的声音传进艳春耳朵,似在他脑中炸开了一个霹雳。回想起母亲去世那天的雷声,艳春身体晃了晃险些栽到地上去。
“很晚了,哥哥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长笛般的声音再次响起,然后是粗麻布悉悉簌簌的摩擦声,素秋僵直着身体向门口走,目光涣散,完全忘记这里其实就是她自己的卧室。
艳春低着头一动不动,看不见也听不见,嗓子干涩得发不出一个音。
走出几步,素秋感觉裙角似乎挂到了什么再也迈不开脚步。她停下来,努力思索片刻才迟钝地回身察看裙子。
艳春仍背对她坐着,右手却不知在何时拉住了她的孝衣。他低垂着头露出消瘦的后颈,昏黄的灯光映在他身周,背影显得异常虚弱和绝望。
他牢牢地抓住素秋的衣角,不肯松开,也不肯出言挽留,就那么死死地抓住了不放手。
望着这样的艳春,素秋忽然丧失了方才好不容易才凝聚起来的所有力量。
她僵在当地,无法再继续向外走,也无法退回到艳春身边,成串的泪珠无声地滑落,砸在艳春的手背上。
似是被这些冰冷的泪水冻醒,艳春身体不动嗓子却终于可以发音,说出的话像是呜咽。
“……素……请你……不……要……离开……”
素秋泪水满面地望着艳春,不能同意,无法拒绝,唯一能说出口的只有一句话:“我们,不能再连累爹爹了。”
是他们,是他们这段不伦的恋情咒死了母亲,这是刚才她在看见艳春后脑中忽然闪过的想法。
上天何其盲目,是他们犯了罪,却由母亲来承担处罚。她不服,可她斗不过天,斗不过命运,所以只有放弃。
她还有爹爹,不能再让爹爹也……
听到素秋的回答,艳春的手猛地一僵,停顿片刻后终于缓缓地松开了素秋的衣角,仿佛放开了生命中唯一的光明和希望。
他的手无力地落下去,落下去,碰到硬木椅子发出清脆的一声响。他却无知无觉,那只无价的画家之右手现在完全被遗忘了。
素秋的心抖了抖,强迫自己不去出言安慰。
她转回身准备继续朝外走,却发现余父立在门口目光深沉,已经不知道看了他们兄妹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虐了,无话可说,泪奔……
一百五九
“爹爹!”
素秋慌忙擦干眼泪,下意识地将身体移了移想要遮住艳春。
艳春默默起身,仍低着头,略长的头发挡住眼睛,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你们是怎么回事?”
余父迈步进门平静地问,随手合上门扉。他的表情沉静,连语调都和平时没有任何不同,兄妹俩却都感到了沉重的压力,这种压力让他们无法正常呼吸,也无法搪塞。
艳春抬起头,双眼通红,面色却惨白如纸。
他凝视着余父,嘴唇动了动低声说:“父亲,事情就是您看见的这样。都是我的错,逆德背伦,爱上了自己的亲妹妹……”
“不!哥哥,你没有错!“素秋回头注视着他,神情凄楚地喃喃自语,“你从来都没有做过任何超出兄妹情谊的举动,你甚至都,没有对我说过……你……爱我。你做错了什么?如果这样都算有错,那我也犯下了同样的错。因为,我,我……也爱哥哥啊。”
她捂住脸无助地失声痛哭,消瘦的肩头不停地抖动,身体摇晃着就要栽到地上去,余父急忙伸手扶住了。
艳春惊愕地抬起头望住她,想去安慰,手却无论如何也难以再伸出。
这一年多素秋的种种奇怪态度,现在他终于知道了原因。只是,太迟了,在这一切都结束后的她的表白,只能让他倍感伤心和无望。
余父缓缓摇了摇头,面无表情地扶素秋坐进椅子,再看僵硬如木雕的艳春一眼,吩咐:“你也坐下。”
艳春机械地望着父亲的脸,忽然上前跪在他脚前,哽咽:“父亲,儿子,儿子……”
他的眼泪打湿了余父的膝头,想说的话却一句也讲不出。
余父沉重地叹息闭了闭眼睛,脸上忽现倦意:“好了,为父知道。起来吧,地上凉。”
艳春湿润的脸上渐渐显出凄厉,嘶声说:“不关素的事,是儿子误导了她。父亲要罚就罚儿子一个人吧!”
“你这孩子,聪明处足见聪明,遇上大事却又这么糊涂。我叫你起来是有话要说,哪个要罚你们?”
余父叹气回头看看素秋,见她已经哭得开始打嗝,更觉无奈。
他是大儒,却从小没怎么抱过两个孩子,现在想要当慈父,却觉竟是无处下手。
咳了一声,他不再劝艳春,思索片刻后说:“都说血浓于水,血缘真的很难讲清。你们没有血缘关系,所以虽然一起长大,到底还是生出了兄妹间不该有的感情。”
兄妹俩都是一怔,惊疑地望向父亲,连素秋的打嗝都吓停了。
“为父没有被气糊涂,你们不是亲兄妹。”余父被儿女的目光盯得不太自在,又咳了一声开始解释,“你们娘生的第二胎其实是个死胎,当时为父趁她昏迷悄悄送出去埋了,以免她看到后伤心。到了乱葬岗却发现一个小囡囡在哭,为父想这也许就是天意,上天要送给我一个好孩子安慰你们母亲。事实也证实了为父的猜测,你们娘一直当娃娃是她亲生的。她产后身体一直不好,为父不敢告诉她真相。这一瞒就是快二十年,连为父有时候都会忘记娃娃其实不是我的孩子。”
兄妹俩呆呆地望着余父的脸,均是难以消化听到的故事。
余父怜爱地拍拍素秋的头,有些内疚:“娃娃小时候最爱问的,就是自己为什么和家里人谁都不像。爹爹对不住你,当时没法和你说清楚,委屈娃娃了。”
素秋摇摇头,抱住余父胳膊靠上去低声说:“我是爹爹的女儿,我是余家的孩子。”
她的声音平和坚定,似在说着一个誓言。
余父慢慢点头,看看艳春,感慨地叹息。
艳春怔了怔,站起身倒了两杯茶,先奉一杯给余父,再将另一杯递到素秋面前,轻声说:“素,茶。”
他的表情和动作竟是比之从前更加拘谨了,看得余父摇头喝了口茶,起身温和地对他们说:“早些睡吧,休息几天你们一起回法国。等毕业了,咱们再团聚述天伦。”
“我送父亲。”艳春连忙说,陪余父走进院子。
余父看了看儿子,郑重地吩咐:“娃娃你要多照顾,她比往年瘦了很多。”
艳春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头,目光中流露出坚定和坦然。
余父注视他片刻终于放心,回去自己卧室。
回身看看素秋窗上的灯光,艳春轻轻走回去推门,里面却已经栓上了。
“素,你饿不饿?哥哥拿东西给你吃?”
同样的一句话,因为心境不同,不再问得小心翼翼担惊受怕,而是亲切平静,带着温柔的尾音。
停了片刻,门内很近的地方传来素秋的回应:“我不饿,就睡了。哥哥也去休息吧。”
“嗯,素,晚安。”艳春低声说,没有移开脚步,仍等在门外。
“晚安,哥哥。”素秋更低的声音传来,然后油灯忽地灭了。
艳春在门外又立了一会儿,感觉寒气上来了才慢慢走回自己房间。
躺在床上想着父亲方才的话,再想想母亲,他心中悲喜交集难以入眠,天快亮时才迷糊着。
休整了三天后,艳春和素秋打点行装,准备去继续学业。
临行前一晚,艳春想同父亲单独聊一聊,就来到双亲的卧室。房间里亮着油灯,余父背对窗口坐在床上手扶床铺,背景孤寂而苍凉。
艳春在窗外站了一会儿悄悄离开,没有再去打扰父亲。
对于母亲的离世,他一直只看到父亲平静的一面,现在才知道,父亲不是不伤心,而是将所有的伤痛都留在了心底而已。
第二天,余父从容地送兄妹俩到小院门口微笑着挥手,没有显出丝毫的不舍和担心。 
艳春注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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