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旅行团》第41章


他们专心致志地注意着脚下的路,周衍以小时为单位划行程,当中安排了五分钟的休息时间,用他的话来说,这就好比是一场马拉松,必须进行合理的安排和规划,匀速是最有把握的一种方式。
奇怪的是,来到山脚下后,啦啦队女郎们消失了,大小胖父子中的小胖正跪在地上拼命呕吐。周衍没有减慢速度,从背包里掏出什么东西来向大胖丢过去:
“吃两片,多喝水,然后休息十分钟就好了。”
知乔觉得自己的小腿快要麻木了,所以也顾不得抬头看那对父子的情况,而是按照周衍教的方式一边有节奏地呼吸一边保持脚步的频率跟上去。
“他……怎么了?”她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大概中暑了。”
“在这里?……”她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这里根本照不到太阳……”
周衍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拿出地图和指南针认真地研究起来。两人沿着溪水大约又走了二十分钟,终于看到了中转站的影子。
走近的时候,知乔才发现有两个人坐在信箱旁的泥地上——是谢易果和他的驴友兄弟。
“你们……怎么……”她累得说不出话来。
驴友兄弟抬头看着她,沮丧地说:“我们被那什么了……所以……也许……”
知乔立定下来,看着铁皮做的信箱上贴着的那两张照片——
“哦……天呐……”
他们被贴条了!有人行使了“让路”的特权,他们得在这里等一个小时——任何人碰到这种情况都会绝望的。
周衍一言不发地从信箱里拿出线索信封,好像谢易果他们是不存在的一般。
“我们得穿过这片树林到达峡谷中的休息点,只有前三名才能参加明天的决赛。”他看着她,然后催促道,“走吧,运气好的话也许我们明天还能继续玩下去。”
知乔点头,抬起沉重的腿向前迈去。她感到很疲惫,但另一方面,一种即将超越极限的快感又支配着她的每一根神经。她甚至觉得双腿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是它们带领着她,而不是她操纵着它们。
她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来,胸腔里有一种异常沉重的感觉。在刚才转身的一瞬间,她似乎看到了一个……自暴自弃的谢易果。
他身上那种昂扬的斗志不见了。他垂着头,无精打采地坐在那里,一点生气也没有,他根本没有抬头看他们,也不想跟她或者跟任何人说话,好像这个世界变得怎样都跟他无关了。他被打败了。说不清是被谁打败的,也许是那两个贴他条的人,又或者是他自己。短短的时间之内,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周衍在叫她的名字,她却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
她的视线有点模糊,于是她伸手抹去睫毛上的汗水,然后不顾周衍的叫喊,转身向谢易果走去。
“嘿……”她确实喘得厉害,“这样就放弃了?”
谢易果垂着头,没有看她。
“你不是说,你喜欢旅行吗……”她顿了顿,“你不是说,你们最适合这个比赛吗?”
他仍然一言不发。
“……谢易果!”她叫他的名字,“你告诉我你来参加这个比赛是为了什么?!”
也许叫喊花费了她太多的力气,因此呼吸声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
谢易果终于缓缓地抬起头,脸上满是挫败的情绪:“……没用的。一个小时,少了一个小时我们还能做些什么?”
“……如果旅行中给你一个小时你会拿来做什么?”
“……”
“这次旅行、这场比赛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她瞪着他,仿佛被贴条的那个是她自己,“只是看看风景、吹吹风、听听当地的小妞在谈论什么吗?”
“……”他的眼角抽动了几下,像是被她的话刺到了。
“我想,”她吁了一口气,“不止这样吧。你想要从旅行中得到更多,你想要那些在平时的生活中得不到的东西……不是吗。”
“……”
“我跟你说过,我们来比赛,是想要钱。那么你呢,你想要什么?”
“……”
“……”
“……我想要赢。”过了许久,他终于轻声说。
她喘着气看着他,周围一下子变得很安静。
“我要赢这个比赛,”谢易果说,“我不想总是被其他人比下去。他们的脑子没我好,却比我更懂得怎么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我是一个怪人,从小到大,一直都是。成绩好,但是一点也不合群,没有人想跟我交朋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别人交朋友……所以就算我比其他人聪明一百倍又怎么样呢,没有人在乎……”
知乔在心底叹了一口气,缓缓蹲下身子,看着他:“所以……那么多年来,你都没有放弃向别人证明自己——为什么现在要放弃呢?”
谢易果张了张嘴,似乎有些话将要脱口而出,可是最后,他还是怔怔地看着她,什么也没说。知乔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身。
他什么也没说,可是她觉得,在那一瞬间,他想说的是“谢谢”,她不知道是什么阻挠了他,可是她一点也不介意。
酸软麻木的感觉已经传到了盆骨,她觉得自己快要散架了。可是她仍像平时那样走着,仿佛所有的艰难只在她自己的身体里,与其他任何人、任何事都无关。眼前又变得模糊起来,她伸手胡乱抹了一把,然后抬头望向周衍。
他的眼神很微妙,既有欣赏,又有不耐。她对他微笑,他看着她,什么也没说。等到她走到跟前的时候,他却伸出手扶了扶她脑袋上的棒球帽,说:
“你这种爱管闲事的性格……百分之百是从你老爸那里遗传来的。”
“……”
“走吧。”
他眼里的不耐消失了。知乔终于可以肯定,他没有生气,没有气她已经落后了还要浪费时间去“教训”别人。很多时候,他表现得有点冷漠,但她知道,那只是因为他觉得别人有能力自己解决,不需要他来插手。可是一旦他认为那个人需要他的帮助,他就会竭尽全力做他所有能做的,在所不惜。
是的,在所不惜——她想,他甚至愿意为了让节目继续下去而陪一个有夫之妇吃一顿 “令人愉快的晚餐”。
“你觉得我做得对吗?”不知道为什么,她脱口而出,仿佛这是一句藏在她心里很久很久的话。
周衍继续前进,没有回头。可是知乔看到他反手对她翘了翘拇指,意思是……她做对了。
他在赞扬她?
她忽然很高兴。因为他是这样一种人,冷静中带着冲动,冲动里混合了温柔,温柔中带一些执拗,执拗的同时又勇于突破自我。他是一个如此矛盾却独特的人,他一定经历过失落与无奈,然后又再拾起追寻成功的意志力。他一直在寻找着什么,她不知道,也许没有人知道,但他一直坚持着,就好像父亲曾说过的渔民对海的信仰,他身上也有这种战胜一切的力量。
他的魅力并不是来自他的外表,而是来自灵魂,一个更深沉,更令人着迷的地方。很多次,她曾试图说服自己不要爱上他,可是最后,只要他看她一眼,所有的努力似乎都轻易地白费了。
“我想你做得对,”他说,“尽管也许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
他微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好像自始至终,他都是一个旁观者,不会轻易被别人影响,也不愿进入任何人的世界。
这一天的比赛是如何结束的,知乔已经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她只知道她和周衍在峡谷里走了将近七个小时,从日出到日落,几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终点就设在峡谷里某一处休息点旁边的草地上,工作人员看到他们的身影时立刻爆发出欢呼,知乔隐约听到了老夏的声音。
他们一路上没再遇到任何其他选手,好像这对他们来说真的是一场旅行,而不是比赛。
周衍也累坏了,因为冲上终点的山坡时,一向有条不紊的他胡乱地扯下背带,把背包丢在一旁,手脚并用地往上走。知乔就更不用说了,她是爬上去的。
“恭喜你们,”主持人还是穿着一身白衣,配合他那口大白牙,简直可以闪出光来,“进入了最后的决赛。”
知乔松了一口气,往后倒去,幸亏周衍及时伸手拉住了她,不然她身上的某些部位很有可能又要缝针了。
“别管我,”她躺在草地上,“我现在只想好好地睡一觉,要是有一张床该多好……不过没有也没关系。”
周衍在她身旁躺下,两人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啦啦队女郎们尽管在昨天比赛开始时被罚最后一个出发,却顽强地进入了决赛,两个女孩兴奋地抱在一起大叫。
知乔看了她们一眼,转头对周衍说:“你觉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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