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余》第29章


现在博弈已近尾声,他们也都沦为废子。他愿意为自己过去的错误选择付出代价,
他愿意用很长很长的时间去消除那个男人留在她生命中的印记,他愿意为她完成她的梦想,余生不再追名逐利,也不再卷入世间纷争,过普通人生老病死的一生。
可能这一生,她都不会再原谅他。
可是没关系,最后留在她身边的他,要和她共度一生的,也是他。
他修屋子,她在院子里安静地坐着;他做饭,她在桌子旁安静地坐着;他侍弄田地,她就在边上的石头上坐着。他给她织衣服,他给她染布,他给她梳头。
这样的日子就很好。
总有一天,她的眼睛里会看见他,在他转头时微微一笑,将她的手放在他的手里。
暗卫的到来打破了两人生活的平静。这座小岛上,只有他那个死忠的下属偶尔会来送一些盐和必需品。
“主上,城中的搜查令已经取消了,越王忙于和诸国争夺霸主之位,也许久不再派人调查此事,今日康监守又迎娶了一个夫人,全城都在议论这件事。”
此时距他们消失,已逾两年。西施还是不肯说话。
或许她心中对他有恨,不愿与他说话,这岛上又只有他二人,她也无人可讲。
范蠡在犹豫要不要带西施出岛。倒是不担心别人认出他来,这两年他生活简朴,日日劳作,早与当初养尊处优大不相同,西施昔年幽处深宫,流传的画像也歪到不知哪里去了,除非就在街上碰见那几个故人,等闲不会被发现。
或许应该带她出去走一走。
范蠡看向坐在窗边的人,一身的冷清,不沾人间烟火。
他还在人间,她也得留在这里。把西施藏在这座岛上,是范蠡的私心,但他实在是很久没看见过她的笑容了。
记忆中她无忧无虑的笑容竟然有些。
“准备一下,我想带她出去看看,买些女儿家喜欢的东西,也好讨她欢心。”就算范蠡会绣花织布,他也不是万能的。
外出的行程很快被安排好,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范蠡带着西施出了小岛。当时华夏的经济中心还没有南移,还没有后世“苏湖熟,天下足”的盛况,但比起其他地方,太湖周边也算得上的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一切都是欣欣向荣。
田地肥沃,鱼粮富足,又无大的天灾人祸,女孩子们都被养的水灵灵的——这里的居民有种独特的江南韵味。
为了便于交易,这里有专门的两条街供给贸易,或是琳琅满目的店铺,或是搭在街边的小棚,抑或是挑着担子吆喝着往来于大街小巷的行货郎。往来的旅客,桥上的美人,桥下撑船的老翁,还有望着窗外垂柳飞扬的阁楼上的书生,皆是人间烟火。
西施有许久都没见这样的人间。
曾经她的家乡也如这般宁静祥和,她甚至从未想过有一天这一切会离她而去。
命运早就在不经意间面目全非,没有什么东西是【永远】的。曾经深爱的,后来渐行渐远,曾经在意的,全都被丢在往来的风声里,曾经痛恨的,却连轮廓都不再记得清。
生命就这样在世间一划而过,到底留下了什么呢?
“你想去里面看看吗?”范蠡伸手将走神的人的脸颊轻轻往中间挤,以图唤回这人不知飘到哪里去的神志。
“这里是一个惯于走南行北的走商开的店铺,里面有很多别处见不到的时兴玩意儿。”
再美的人脸被捏成这样,也都会变成一个包子。即使在范蠡眼里,西施是世界上最好看最可爱的包子。
这世间,还有人在牵挂着我吗?
西施点了点头。
得到回应,范蠡露出了孩子般的微笑,他伸手拉起西施,将她的手包握在自己的掌心。没有什么是永远不会改变的,时间可以让他们相互靠近。
店里果然琳琅满目,范蠡为西施挑选了一直桃花木的祥云簪,还为她买了几盒时兴的胭脂,他们就像普通夫妻那样牵着手挑选东西,范蠡甚至买了两个漂亮的陶碗,木屋里的陶碗被他摔出了两个缺口。
西施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抗拒,范蠡渐渐放下了自己的疑虑,在日暮黄昏时,将西施带回了小岛。
之后每一旬范蠡都会亲自带西施出岛,采购一些生活必需,但有时候,也可能只是为了一个新的花盆,或者是一把新的锄头。
范蠡渐渐放下了戒心。西施会在偶尔的时候,露出轻轻的微笑。
这一日不是往常该出岛的日子,西施却病了。
只是轻微的风寒,却让范蠡如临大敌,慌慌张张的将西施安顿在床上,关起门窗,自己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
“我的胭脂没有了。”
范蠡正在想要不要出去抓几副药,西施的一点病痛都能让他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他们的日子来的太不容易,他不会允许任何人破坏,风寒也不行,可是此时他的属下不在岛上,西施也不能再劳累。
他从未让西施独自一人待在岛上。
正在犹豫之时,他听见了西施的声音。他的夷光,已经有两年没有再说过话了。
西施久未开口,声音并不好听,她看着范蠡的眼睛,再次说道:
“我的胭脂没有了,你可以带我去再买一盒吗?”
范蠡意识到自己不是出现了幻觉,他的夷光,开口说话了。
一时间,竟热泪盈眶。
范蠡用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放开来,他对西施说道:“你生病了,现在不宜出门,你想要什么颜色的胭脂,我去给你买。”他的嘴角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笑意。
顺便给西施抓几服药调理身体。
他将西施焐热的手放进被子里,又将她的被子耶好。
他是不是可以对他们的未来,怀抱有更多的期望?
他是不是可以,将过往全都抛去,去往他们两人共同生活的世界?
“要和夕阳一样的颜色。”
“好,和夕阳一样的颜色。”
现在天边日光正好,太阳还有两三个时辰才会下山,他快些动身,日头西沉之前就可以回来。算算时辰,他早已三十而立,却还如毛头小子一般,匆忙奔走。
范蠡赶到那家卖胭脂的店铺的时候,浑身上下竟然出了一身细汗,心脏在胸腔里扑通扑通的跳,浑身上下都是暖烘烘的。
店里看守的小姑娘看见这个男人走进来,脸上浮起了红云,悄悄地看了看他的身后,那个一直跟着他的夫人这次没有一起来。
“客官想要点什么?”
“我想要一盒胭脂。”
“什么样的胭脂?我们掌柜的刚从北边回来,带来了都城很多新的玩意儿,胭脂也有新的,还有西边商队运来的螺黛。”男人的眉目盛满了温柔,小姑娘误以为这份温柔是给自己的,羞得用手轻撩了耳边的鬓发。
“夕阳,和夕阳一样的颜色。有没有和夕阳一个颜色的胭脂?”
“……像夕阳一样的颜色……恐怕没有……不过,有一种胭脂的颜色很像太阳落山时晚霞的颜色,客官要看一看吗?”
“好,就要那个。”希望夷光不要为了自己没买到她想要的颜色而生气。
好吧,如果她实在生气的话,就罚他去学做胭脂,直到他能做出夕阳的样色。
小姑娘将胭脂用油纸包好,递给范蠡,整个人都要红透了。
范蠡没有注意到眼前小姑娘的心思,他现在整个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回去找他的夷光邀功。可能她会为他买错了颜色而生气,也可能会因此和自己吵架,斥责他做事不够细心。
不论她说什么,他都会很开心。
正当他走出胭脂店,刚过一个拐角就有人拦住了他。
也是一个小姑娘。
范蠡伸手就要拨开这个眼前的障碍物,现在除了夷光,他不想见任何人。
小姑娘被拨开了也不气恼,说道:“公子请留步。”
范蠡回头看了她一眼,脑中没有关于这个小女孩的一丝印象,他猜想拦住他只是为了一些姑娘家的心思,并不打算搭理,继而转身继续前行。
“公子不认得这是何物?”小姑娘从腰间取下了一个铃铛,轻轻晃了晃,风在铃铛中穿过,发出悦耳的响声。
范蠡停住了脚步,转过身看向小姑娘手上拿着的东西。
这个东西他确实认得。这个铃铛是他找人做的。
用的纯金,里面的珠子是他从西域商人手上购下的宝石。自从他把她送给夷光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它。他以为是夷光不喜欢这些身外之物,一直和他送的其他东西收在一起。
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个铃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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