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人瑾年》第63章


是他的小孩儿,他的爱人啊!
陆清文第一次见自己的儿子笑的这般温和美好,是的,那个笑容真的很美好。是他二十多年都不曾在陆初修身上见过的纯粹和满足。带着眼泪的笑容,淡淡的,凉凉的,却好似是发自心底的幸福,仿佛拥有整个世界。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男子,身形坚毅却执拗,那是他的儿子,他一手养大的继承人,他有父亲的骄傲和欣慰,也有父亲的担忧和责任,他的儿子在新年伊始领进一个男人,说要和他结婚,要领他进陆氏门庭。从老爷子到小辈们,无一不是面面相觑。元旦是阖家团圆的日子,每年这个时候他们所有人都要回他父亲那里进行家族聚会,除了要好的亲戚朋友,一般是不会带外人回来的,可是,今天他的儿子竟然在所有人面前领着一个男人出现了,陆清文除了震惊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他可以不在乎陆初修玩男人,可是当他的结婚对象变成了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一个影响他工作进程,并有复杂身世的男人时,陆清文的感到不可言喻的愤怒!他看到陆初修如何重视这个人,如何坚毅决绝时,他简直感到心惊!他印象中的儿子不是这样的,不是这么鲁莽冲撞,至情至性之人,不是会说出“我这一辈子只能爱他一个”的痴情男人。
所以,看到另一面的陆初修时,陆清文起初只觉得不可思议,可同时,他很了解他的儿子,多么成熟镇定的人若不是一颗心早交代了出去,是绝对不会堂而皇之的把人带回家。但是,他的家庭绝不可能接受一个这样的人!
陆清文给出他唯一的答案:“阿初,你的私生活我一向不过问,但是在结婚这件事上,家里不允许你如此草率。至于如何处理你和他的关系,我相信你有两全的办法,但你若固执己见,把事情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那么后果也需要你自己承担。”
陆初修低头淡淡的笑着,他看向父亲的眼睛,平和的说道:“爸,今年是我们认识的第十年,在一起的第八年,我是不是草率做出的决定您应该很清楚。”
陆清文看着他的孩子,目光清冽:“我更希望你有一个踏实牢靠的妻子,阿初,你不喜欢联姻,我们可以不联,陆氏还没到要靠外戚壮大的程度,但是,你这般护他,软肋暴露的太彻底就意味着你要开始会失去一些东西,况且,男人的爱情终归和女人不同,红玫瑰和白玫瑰,当你有足够的克制力时,拥有哪个都不成问题。” 
陆初修眼里闪过一丝讽刺,这便是他们家庭的悲哀了。他的父母是家族联姻,这些年他父亲的情人从未间断过,这在他们的圈子里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从小到大他的妈妈不知道处理过多少女人,处理过多少私生子,近些年来有一部分还是他经手的,所以,打小开始,陆初修就不喜欢强迫别人,更反感纯粹的金钱关系,顾尘是他好不容易遇到的,几乎花光了他这辈子的运气,所以,他拼了命的在努力,努力让陆氏更加好,努力让自己强大,他很清楚,在这个家庭里他的幸福和他手上的资源是对等的,当他选择放弃这种资源的时候就必须让自己手里的砝码足够有分量,这样的平衡在别人眼里才算是一笔不亏的生意,才有它存在的价值。
所以很明显的,他们的谈话崩了,陆初修一向能沉得住气,他早已不是八年前和父亲谈判时要乞求的小男孩儿了,他的决绝也是给陆先生一个暗示:他有说话的资本。当然,在心底最深处,他更希望自己的父亲可以成全他的幸福,可以祝福并接纳他的婚姻。只是,这个想法在陆清文隐忍的怒气里已化为烟灰。
陆初修在空旷的书房里安静的跪着,这场谈话最终无疾而终。但他已经做好了长久抗战的准备。他没想过要和他的家族为此而决裂,这是个太愚蠢的做法,激烈的冲突除了逞一时的口舌之快外没什么好处,陆氏给予他的一切那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运气,他不能忘恩负义为了自己的幸福而放弃这些,当然,他也相信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之前,他的父母不会动顾尘,这是游戏规则。
新年伊始,一场毫无征兆的大雪苍茫了夜色,雪地里的男子,青衣黑发,丰神玉骨,他昂首立于雪地中,眸光明亮,容颜安好,映衬的一片雪景泠然,他安静的站着,目光遥望着东南面一盏明亮的窗户。身姿寂寞,嘴角却带着淡淡的满足。那里,藏着他的爱人。
“站在这里是要当雪人吗?”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带着些微的慵懒。
顾尘转头,是礼画,女孩儿手里举着一杯热咖啡向他伸来,顾尘接起,微笑:“谢谢。”
礼画没有一如既往的开玩笑,反而神色复杂的看着他,忽然说道:“你坐里面等也没关系,陆家待客之道还是在的。”
顾尘抬头望着那个明亮的窗户,轻声说道:“我想站在能看到他的地方
那盏灯好似漆黑夜空里唯一能照亮他的星星,即使光亮渺茫,但足够给予他坚定的勇气,因为那里有他的爱情,有他的牵挂,有他的信仰。
女孩儿与他并肩而立,她看着眼前灯火辉煌的华丽别墅,沉默良久,忽然说道:“这里这么多扇窗户,每一扇后面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顾尘,你做好心里准备要走入这所房子里了吗?”
有一片雪花飘落在顾尘睫毛上,顷刻便化作水滴渗入眼睛,凉凉的却也干净爽利。他转头看向礼画,女孩儿声调清冷,神色凉薄,风吹起她的外套,顾尘惊讶的看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礼画,你····什么时候怀孕的?”他诧异的问出口。
“你是医生还看不出几个月了吗?”
顾尘不知说什么,看样子是三个月左右的身孕,可据他所知,礼画并没有订婚更没有男朋友,而今天的家族聚会上他也没有看到她出现,这样不风趣不伶俐的礼画和平常大不一样,顾尘总觉得,她身上似乎沉淀了一些东西,那是和过去甚至于和他熟知中的女孩儿大相径庭的晦涩,他不解的看着她。
礼画表情稀松如常,只是多年朋友顾尘还是看出了那神色背后若有若无的苍凉和自嘲,她眯着眼看向那万花筒般靓丽的灯光和楼层,声音苍凉:“顾尘,当你站在门口向里望的时候,这个房子里所有的故事都是别人口中增了色的斑斓,可只有你走进去才会发现,故事的底色是黑白的,是没有结局的烂尾之作。”她转头看他:“你可以为此付出多少代价?”
顾尘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女孩儿清冽的神色,那是他从没见过的悲伤和空洞,他说:“礼画,这些年你是亲眼看着我们走过来的,我能不能放手,你最清楚,告诉我,你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认识的礼画不是这样。她从不对我失去信心。”
女孩儿微微笑了一下,苍白的脸上飘落几朵雪花,晶莹透亮,衬得人越发伶仃冰冷,她看着他,眼睛清透:“顾尘,我同你一样曾经坚定的相信过,可是,我不是你,我没有那么好的运气。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比爱情更重要的是自己,是自由,是生命。”
泪水划过她的脸颊,风吹乱她的发丝,顾尘看着女孩儿越来越远的背影,心头酸涩,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那么深切的理解了她话里的孤注一掷。雪越下越大,洋洋洒洒的飞舞了一整个星空,他安静的站着,直到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呼唤。
转身,雪地里的男子长身玉立,眉目英挺,目光温暖,正昂首缓步的向他走来,迎着风雪,穿刺黑暗,向他一步步走来,一如多年前的雪夜,顾尘眼眶温热,他看着他,展颜微笑。
那一瞬,画面定格,那个场景在记忆里炙沸的经年不朽。而那之后的人生无论多么黯淡孤寂,他再无怨言。
陆初修看着小孩儿冻得通红的鼻尖和嘴唇,眼中带了一丝心疼,他将他的手放在自己脖颈里取暖,忍不住用嘴唇去刻画那双细致的眉眼,最终,将人死死抱在怀中,低声喃语:“宝贝,我爱你。”
顾尘笑,紧紧靠着这个男人,满心满眼的温柔。
漫天飞雪舞乱了尘埃,他们是苍茫夜空中两颗互相取暖依靠的星星,靠着彼此微弱的光亮在这浩渺尘世间隅隅独行。
在顾尘的认知里,陆初修的父母既然反对他们在一起,那按常理他们应该会对他做些什么,比如金钱收买,或者武力镇压····但是不管做什么都不应当是现在这样毫无动静的样子啊!他有时候很纳闷的问秋络:“我们这出柜到底算不算成功啊?你说叔叔阿姨不赞同我们,可这么长时间好像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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