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主,请上当》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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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关山其实也算见过一些世面,但一则殷逐离这家伙不是个好惹的,二则她真的进宫了,是以斐关山也乱了心神。
及至在狱中见了斐定宇,他更是肝胆欲裂——好好的一个人,竟一身狼狈,面目青肿,眼见着气若游丝了。儿女连心,他心中大恸,也顾不得其他,是夜又连声哀求着杨崇情,打定主意哪怕耗尽家财,也必要将人从狱中救出来。
殷逐离及至下午方才同沈小王爷出了宫,径直返回福禄王府。他巡行在即,还有许多东西需要收拾。正忙乱间,郝大总管来见,在殷逐离耳边低声道:“大当家,鱼虾已经全部填埋了。几个伙计已经保出来了,死伤者也已经安抚完毕。”
殷逐离点头:“我将同九爷巡行河南,你雇一拨江湖人,在陕州往洛阳的必经之路设伏。”
郝剑眉宇一动,随即明白过来:“大当家要佯伏九爷?”
殷逐离微点头:“戏要作足全套,但不可留任何身份痕迹,至于匪从何来,自然是要留给九爷想象了。此事之后,九爷必生反意。”
郝剑拱手:“属下这就去办。”
殷逐离又扬声道:“河南那边,我的行程不必通知他们。”
郝剑点头,转身安排下去。
殷逐离又唤了檀越:“从城西的武馆调一拨人,要绝对能够信任,由你亲领,一路沿途保护,无事不必现身。”
檀越有些不解:“大当家莫非信不过郝总管?”
殷逐离浅笑:“郝剑我倒是信的,只是有备无患嘛,谨慎一些总是无碍的。”
檀越应下,也自下去准备。
不多时有人来报:“大当家,杨大人令人送来了这个,请大当家过目。”
殷逐离接过来,却是一张通兑钱庄的存银凭单,数额三十万两。她冷笑一声,犹自不甘地自言自语:“这可便宜这老贼了……”
第三十七章:惟觉樽前笑不成
广陵止息。
殷逐离握了一把棋子,沉默独对白玉棋盘上三百六十一处交叉。
对面曲怀觞手握金樽,神色凝重:“你有何打算?”
殷逐离落白子紧气,不紧不慢地道:“兄长,你还须沉得住气方好。不论河南也好、河北也罢,我们家九爷总会好胳膊好腿儿再回这皇城的。不过我要离开长安一段时间,这段日子,你对曲大将军怕是要多用点心思。”
曲怀觞饮了半杯酒,听她称呼“曲大将军”,多少是有些别扭:“别曲大将军前曲大将军后的,他也是你爹。”
殷逐离落黑子走了一步单官,闻言只笑:“谁让他不承认我呢,说起来真是撼事,若殷、曲两家联手,我又何必费这番功夫。”
曲怀觞仰头将酒饮尽:“这些年爹和娘一直对大哥另眼相看,你是知道的。就算我百般讨好,又岂能动摇大哥长子的地位呢?”
白子成劫,殷逐离一步单官消劫:“你就不会动动脑筋想想?兄长,成大事者,须得不拘小节。”曲怀觞还待再问,她截住他的话,“好了,你只管在曲将军与夫人面前表现得乖觉些。临走之前我尽量替你解决。”
她的表情太过镇定,令曲怀觞升不起质疑之心。
七月十八,曲夫人魏氏三十六岁生辰。殷逐离闲来无事,也带着九王爷前去曲府凑个趣。礼倒送得不轻,光礼单就列了十二页。
曲将军如今圣宠在身,前来为曲夫人贺寿的人自是不少。那一日的曲府张灯结彩,热闹非凡。魏氏被一众女眷众星拱月一般环绕其中,她着了一身大红色的冰绸长裙,珠围翠绕,裙裾逶迤及地,风韵未老。
远远瞧见殷逐离,她略变了脸色,却碍于她福禄王妃的身份,不得不礼让有加。殷逐离也不客气,任她跪下磕了头方才出言客套:“曲夫人何用如此多礼呢。”
她倾身将强作笑颜的魏氏扶将起来,仍是笑意盈盈地凑近她耳畔,轻声道:“曲夫人,二十年前,君戟江畔,最后伏击殷碧梧的那帮人,是你派去的么?”
这样的话陡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提起,虽然旁人并未听去,魏氏仍有一种赤…身…裸…体陈列于街头的惊慌,这神色不过一闪,已被微笑掩盖:“王妃说什么?愚妇未听清。”
殷逐离浅笑,方才那一丝失态逃不过她的眼睛,她乍提此事,不过是为了证实。毕竟时日太久了,当初殷碧梧逃回殷家,生下她之后就离世了,对仇家,更未提过只言片语。殷梦鸢花费无数钱财方探得这段旧事,却终究也只探到十之六七。
当日曲天棘已经放了殷碧梧,殷碧梧虽伤重,却也不致死。及至一路逃到君戟江畔,在渡口又遭围杀,方受此重创。
曲天棘带着二子至前厅时,正是灯火初掌时分。快开席了,殷逐离和沈庭蛟同曲天棘同坐一席,论品阶曲天棘是正一品,沈庭蛟这个亲王也是正一品。但他乃皇亲国戚,任何职务的官员见了都得行礼。是以曲天棘虽不欢迎殷逐离,却也发作不得。
倒是曲怀觞坐在殷逐离下首,近日他将要同曲流觞至甘肃押运官银回长安,一直在准备。殷逐离自饮着酒,待开席,周围喧哗声渐起,无人注意自己了,方轻声道:“二公子,甘肃有草,名曰:戮草,马食而发疯。殷某今日为你带了几棵。”
她自腰间掏出一方丝绢,自桌下交到他手上。曲怀觞也低声道:“要此何用?”
殷逐离呷了一口酒,看见沈庭蛟被众人围着劝酒,脸上略透了丝笑意:“此去甘肃,山高水远,万一要是走在悬崖峭壁之时,马突然疯了,马上的人如何还能活得?”
曲怀觞一怔,就待站起身来,殷逐离不着痕迹地压住他:“我并不迫你,这草你可以喂马,也可以烧掉。只是自古无毒不丈夫,若非如此,你断难得到曲将军亲睐。你想清楚。”
曲怀觞自小生于富贵之中,也不乏劣迹,但这等事情,他之前是想都不敢想的:“可是他是我哥!”
殷逐离把玩着手中杯盏,笑意浅淡:“他若是你弟,这草会喂给谁的马呢?”
曲怀觞汗湿重衫。
那边曲天棘似注意到二人,已经转将过来:“你二人在此作甚?”
他神色冷淡,殷逐离语笑盈盈:“我同曲二公子好歹也算是同宗,不过叙叨两句,将军怎能出言责备呢?”
曲天棘一手揪过曲怀觞,冷声道:“去同你母亲祝寿!”
曲怀觞本就怕他,当下便向魏氏所在的内堂行去。曲天棘在殷逐离旁边坐下来,声如利刃:“曲家同你,无任何瓜葛。你已成家,便该相夫教子,安分持家。曲氏一门,不愿同你再有任何往来。”
殷逐离重新斟了半杯酒,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啧,真绝情。”
席罢,她同沈庭蛟出了曲府,府中魏氏却极不安稳:“老爷,她今日又向我提到当年殷碧梧的旧事,她绝计未安好心!”
曲天棘携了她的手:“向你?何事需要向你提及?”
魏氏张了张口,却不能直言。当年她确实派曲禄截杀殷碧梧,当时她身怀有孕,又已然身受重伤,原以为曲禄一人已足以取其性命,哪料到仍让她逃脱。
当时她不知殷碧梧腹中是男是女,倘若是个男儿,免不了将来有认祖归宗的一日。而殷家势大,她一旦逃回,沈晚宴必会加以安抚,避免动乱。若殷碧梧携子归宗,这曲家哪里还有她的地位?终归是只有死了方才放心。
可是这事却不能对曲天棘提起,她吱唔了一声,含糊道:“就是当年殷碧梧伤重至死的事。”
曲天棘叹气:“殷碧梧是个难得的人才,若生作男儿,必非池中之物。只可惜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如今殷逐离虽在殷家长大,好歹总也流着我的曲家的血,你就不要将她搁在心上了。”
魏氏仍心惊肉跳,闻言挑眉道:“难道老爷就确定她没有一丝怨恨之心吗?”
曲天棘大步往内院行去:“那又如何,她如今是福禄王妃,又有王上一心护着,且大荥国势不稳,一时尚不可动摇殷家,即便是想如何,亦是不能。”
他倒是没有提及,昨日王上令他派人于陕州伏击九王爷,刀剑无眼,若是混战中一个不慎,伤了九王妃……
想这事时他突然想起那个黎明未至的夜,殷逐离以半截衣袖拭去他额际冷汗,其声清悦:“将军,你知道男儿的胸膛为何生得这样宽厚?男人的肩膀,又为何这样坚实么?是为了守护他们的家国妻儿。”
他突然不愿忆及这些旧事,只有老去的人,才会怀旧。
七月下旬,福禄王携王妃一并巡行河南。
长安至河南,路途并不遥远,如快马日夜不歇,往返也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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