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夜未眠》第39章


正准备保存,忽然有人来电。乐铖白看了一眼号码,按下接通。
那头声音传来:“查到了。”
“王适年轻时犯过浑,差点搞出一桩人命。”那人的口气悠悠的,“听说,当时还有一个特警插手这事受了伤,瞎了眼,腿也瘸了,最后残疾转业。王适原本想弄死他,后来一直找不着人,就没有再追究下去。”
乐铖白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对方显然与他十分熟络:“大半夜的,我给你独家,你怎么这口气?”
他索性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口气淡淡:“我……”
“什么?”
乐铖白顿了顿,安静地说下去:“我喜欢上了一个女人。”
“……”
大约是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将话题转到这上头,那人沉默着。
他似乎想了一想:“在一家按摩店打工……那个女人。是一个被男人占了便宜却为了一份一个月两千块钱的工作忍气吞声的女人。做饭也很糟糕。”
“现在想起来,简直一无是处。”
“可是——”乐铖白看着渐渐暗去的屏保,垂下的眼中隐藏了一切情绪,抿起的唇角似是嘲讽,“这样的一个女人,却从来没把我放在眼里。”
第十一章 海鸥鸣泣时
爱乐康复所终于到了每年固定的关门时刻。
海城的冬天并不算寒冷,天气不过微微转凉。老板沈伦穿着一件大风衣,一脸平和地从抽屉中拿出信封,微笑着递给许合子:“这是年终的工资,半年来辛苦你了。”
许合子接过信封,没有数那沓钱,直接放进了包里。
“接下来要去哪呢?”她并不是八卦的人,因此话说出口,便感到微微的抱歉,“不好意思,我只是……担心你。”
她从出狱起就在这家店工作,和沈伦早已是朋友。
沈伦拄着导盲棍,慢慢地踱出店外,问的却是毫不相干的一个问题:“冬天到了,海鸥会飞到哪里去呢?”
许合子有些怔然地看着他的背影,那清瘦的背影在萧瑟的冬日阳光下,看上去无比寂寞。
远处的商场钟楼敲响了报时钟,一共响了十五下,正是下午三点。沈伦侧过头,抚摸着自己的长腿,微微苦笑了一下:“南方的冬天一定很温暖吧。我的腿有毛病,医生早就说过,一定要在阳光温暖的地方过冬。”
“那么——”她迟疑片刻,终于问出口,“为什么每年到了这时候,都要关掉店一个人去北方呢?”
“北方有我妻子的墓碑。”
“你结过婚?”许合子失声。
“结过一次,可是,很快就离了。”沈伦似乎并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许合子,这是店里的钥匙。”
“你这是什么意思?”许合子看着交到自己手中的钥匙,缓缓地问他。
沈伦的表情仍如往常一般沉默,良久,方才开口:“过了这个冬天,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也许……就不再回来了。要是你愿意,就接手这个店吧。你在康复店工作了那么多年,知道它的运营,店租也并不贵。”
“发生了什么事?”
“咳咳——”沈伦似乎想要说什么,却止不住地咳嗽起来。等那涨红了的脸渐渐恢复平静,他却露出了最常见的微笑,“对了,你那个朋友丁小冰——”顿了顿,他的声音迟疑,“不要告诉她,我不会再回来的事。”
康复店关门的第二天,正好是周六。
贺宵一大早就打来了电话,接电话的是丁小冰,她衣衫凌乱地从一团被子中探出头,哈欠连天地抱怨:“催命铃啊。”
电话那头的贺宵却是好兴致:“丁小冰,许合子呢?”
“许合子!”丁小冰撂下电话,冲着厨房里正慢慢地煮着一锅粥的许合子喊了一声。
许合子从厨房的窗户中探出头,正对着公寓楼下的一辆车。贺宵吊儿郎当地坐在车里,举着手,遥相呼应般地冲她摇了摇。
“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坐进车的许合子问他。
贺宵看着她打包的一盅粥:“没吃早饭?”
“不是说要上帆船训练吗?紧张得好像睡不着觉。”她笑了笑,“一大早就起来煮了粥。”
他毫不客气地从她手里接过,用小匙送进嘴里:“好香。”顿了顿,“傻妞,给你看这个。”
许合子见他从包里拿出一只画板,问道:“这是什么?”
“帆船的原理图和平面结构。”贺宵拂去画板的灰尘,“昨天花了大半夜的时间才找到的。”
许合子接过,好奇地打量了一眼:“这是什么时候的东西?”
“是十二岁那年我自己画的。”贺宵笑了笑,“因为好像一直没办法弄懂教练在说什么,就按着自己的理解又画了一张。”
贺宵是个喜欢简单的人,即使是一张原理讲解图,也不过是在最重要的地方寥寥注明几个字。许合子此前早在网页上搜了不少相关信息,这时却不得不承认,贺宵的这份东西更实用。
“我是不是很懒?”他颇为得意地问她,“从小到大,这个毛病好像都没变过。”
因为太懒……甚至懒得再去喜欢上第二个人,只好这样一直站在原地守着对方。这样的告白,无论如何也无法说出口,因此贺宵生生刹住即将出口的话,话题一转:“很小的时候,我的祖母给我讲过一个故事。故事是这样的——从前有一个懒人,懒得举世皆知。父母死后,兄嫂照顾着他。有天,他的兄嫂也要出门了,知道他一定懒得做饭,于是给他做了一个好大好大的饼,足够吃到他们回来。可是,兄嫂又知道他一定懒得起身拿饼,于是就把饼套在了他的脖子上。就这样,他的兄嫂安安心心地出门了。可是等他们出完远门回来时,却发现懒人还是死了。原来——那个懒人连转一转脖子上的饼也懒得去做。”
很老套的故事,许合子静静地听着,说故事的男人沐浴在晨曦的金光中,眉眼皆是一片灿烂。他似乎笑了一下,语气却无比沮丧:“后来,我祖母对我说……贺宵——你就是那个懒人。”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说这样一个故事,而他似乎也未曾期望她会明白。
两人一个说,一个听,没多久,车就慢慢开到了郁乐湾边。
清晨的郁乐湾很安静。
正是早晨六七点钟,海湾边的咖啡店还没有开张,所有的游艇和帆船也都被一只只系在港口。
许合子站在浮动的海区木板上,第一次体会到晨光原来是金色的。那种淡淡的粉金,像是蝴蝶抖动翅膀的小心翼翼,像水彩画中一望无际的泼洒。
天和地交融的边界被无限地模糊了,远处的跨海大桥仿佛是一个沉睡的老人。晨风拂动的脚边的海水,仿佛裙上的褶皱,簇拥着追在他们脚后。
每条浮动木海道尽头都是巨大的桩子,那曾被海水覆没的地方是暗青色的,生出了许多的凹凸不平,高度足足到了他们的头顶。
许合子在风中被吹得头发乱飞,拂开耳边的长发,她问贺宵:“海水曾经打到过这里吗?”
海风中贺宵一边解开帆船上的绳子,一边回过头,大声答道:“当然。”
她并没有力量去见证沧海桑田,却在这一刻,知道了海的平静与狂暴。
“浪打那么高,会死人吗?”
他在晨光中温柔地笑了:“不会。”
“大海——怎么会杀死自己的孩子?”贺宵站起身,那高大的背影在晨光中使人忽然觉得可以依靠,“只要你静下心,安静地去听,听她的秘密和哭泣。”
他们上了船,许合子穿着救生服,坐在对面看着一身休闲装的贺宵,忽觉如在梦中。坐在自己对面的是帆船赛的世界冠军,他曾口口声声说过喜欢自己。
下一秒,贺宵已站起身,一边撑起船上的帆:“待会儿,我需要你的配合。”
他口中的配合,并不是什么难事。比如,换着地方坐或是固定转盘上的绳子。
许合子在康复所做按摩工作,手力比一般的女孩子更大些。因此贺宵之前所考虑的“力气太小”的问题,在这根本不算个困扰。
很快,帆被涨得满满的。一只小小的帆船,就这样颠簸着进入了一望无边的大海。
渐渐地,许合子胆子也大了起来,在经过风平浪静的海区时,她甚至敢站起身,眺望着更远处金色的海洋。
“怎么样?”贺宵笑吟吟地问着她。
许合子也笑了:“好像听见了大海的声音。”
那是一种温柔缱绻的,无比舒缓的,甚至带着一声叹息的低喃,从天的角落,地的边缘,就这样包裹而来。
人变成了小小的婴儿,好像重新回到母亲的子宫,安静地沉眠着,沉眠着……好似永不醒来。
远处有游艇驶来。倚在游艇栏杆边的女人风情万种地张望着远处。清晨的海风吹得乐铖白的衣角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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