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夜未眠》第48章


那么,在这只“兔子”眼里,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依权仗势的有钱人家少爷,还是结群成党的学校混混头子?
年少的乐铖白忽然觉得十分的不爽。
化学竞赛的培训是在期末考之后开始。
因此,当期末考的最后一场铃声响起,周围人交了卷后开始一边收拾着书包一边大声谈笑时,许合子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为寒假的来临而激动。
最后一场考试是下午四点半结束,冬季天黑得早,还没到饭点,窗外已是暮云沉沉。有人看了一眼窗外压得很低的天色,“哧啦”一声推开窗:“这天看着像是要下雪。”
“不会吧?这可是今年第一场雪。”有女生立刻惊呼。
许合子正挨着那被半拉开的窗户坐着,缝隙中呼呼的北风涌进。这座城市的冬天干燥而洁净,就像画中的暮霭,带着一种无可救药的庄严。
寒风像刀子,刮在脸上生疼。
许合子把围巾往上拉了拉,围住了大半个脸,只露出一双乌黑的眼珠子,额头和耳朵又被绒帽和耳套遮住,看上去就像一个大型的年画娃娃。
乐铖白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就拎起了那只单肩包,站到许合子桌前,高大的身影几乎挡住了原本就暗淡的夕光:“考试后去办公室集合,没忘记吧?”
许合子连忙点头。
乐铖白看上去还算满意的样子:“那就好。”顿了一顿,“我在走廊上等你。”
他今天穿了一身海军排扣风衣,卡其色靴子,唯一抢眼些的倒是一条浅色的羊绒围巾,花纹繁复看不出名堂。因为生得好看,走到哪里都十分惹眼。这让和他一路并肩而走的许合子感觉到压力巨大。
大约是两人从没走得这么近过,乐铖白也有一些尴尬,不动声色地遮掩住。
“许合子。”
“嗯?”
“帽子掉了。”他不动声色地说。
许合子回头一看,头上的绒帽不知什么时候被风吹得掉在了地上,怪不得忽然感觉头皮一冷呢。可是……奇怪,这人的眼睛不是一直看着前方的路吗?
办公室里蒋竺真似乎已等了很久,看到一快一慢走来的两人,波澜不惊的眼神从两人的脸上掠过,又淡淡地收了回去。
乐铖白看了她一眼,嗤笑了一声,不知是在笑什么。
平心而论,许合子对自己的同桌是十分崇拜和羡慕的,虽然她并不太和自己讲话。
这个无论肌肤还是性格都像冰雪一般的女孩身上,似乎始终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头。你很少能看见她在那些如云聚散的追求者身上浪费时间,即使对方表现出情比金坚的坚定。蒋竺真的时间,永远只会花在对未来的一步步谋划中。
从小练芭蕾磨平了脚尖,为了保持完美即使在零下的冬天也坚持穿裙子,因为太用功练琴而弄伤的手指……在许合子看来,蒋竺真完全是和自己活在不同世界的人。
这样的人,在宗教中往往被称为信徒。虔诚的信徒,为了自己的信仰,会从年少时开始积累积蓄,然后在生命中空出很长一段时间。从家中出发,三步一叩,五步一拜,直到抵达心中的圣城。沿途风刀霜剑,不过付诸淡淡一笑。可是蒋竺真又信仰着什么呢?”
化学老师见其他人也到齐了,开始和大家谈了谈寒假的安排和明年开春的竞赛。竞赛会在一所声名赫赫的高校中举行。
许合子完全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能进这所学府一睹风采,其他班中选出的几个苗子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只有乐铖白拧着眉,脸上的神情有点怪。
“如果竞赛结果不错,也有可能被甄选入少年班。”
这下私语声更大了。
进入少年班,意味着可以跳过接下来的高中。其实,就算是那些拔尖的高中生,又有几个会拒绝把志愿的绣球抛给这所大学。
化学老师似乎对这种效果十分满意:“接下来就看大家的努力了。”
一席谈话,各人抱着不同的心思离开,许合子和乐铖白被叫住。老师似乎对这两人十分厚爱,又殷殷叮嘱了一番。乐铖白不以为意,许合子则觉受之有愧。
出来时从走廊望去,操场是空荡荡的,教室也是空荡荡的,似乎整个学校都忽然安静了下来。
许合子出声:“下雪了?”
是真的下了雪,虽然只是轻飘飘的雪子,落在脸上、发上,转瞬变作模糊的水痕。插着风衣口袋走在前头的乐铖白似乎也发觉了。
四下里的黄昏是如此安静。这空荡的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
“傻站着干什么?”他快步走回她的面前,“带伞了吗?”
“这种天气谁会带伞?”
“我在伦敦时就常年记得带伞。”
“原来你还在伦敦待过?”
“当然,我就是在伦敦长……”乐铖白忽然想到什么,转过脸,一脸难以置信地瞪她:“许合子,我们现在讨论的重点是这个吗?”
许合子在乐少爷眼里蹭出愤怒的小火苗之前赶紧识相地噤了声。
“从这里到楼下不会走多远的……”她想了想,“让你家里的司机把车停在教学楼下就行。”
这倒是,他停住步:“那你呢?”
“我?”许合子没想到他会问起自己,“我去车棚拿车。”
将要下雪的黄昏,天色总是格外的沉重。
当一身包裹得严实的许合子飞快地踩着自行车轮,穿过学校后门的大街时,发觉两旁的不少店都关了门。也许大雪马上就要下了呢。
这么一想,许合子腾出手再往上拉拢围巾,把大半张脸完全地埋进温暖中。这松手的空当,后座忽然一沉。她来不及踩住刹车,双手连忙扶住把手,两腿生生地叉开,止住了车子往前摔。扭过头,许合子的神情如同见鬼:“乐……”
“司机临时有事来不了。”他坐在了后座上,“搭我一程,送我去附近的公交站。”
“可是,你有点重。”犹豫半晌,她终于出声。
乐铖白两手一摊:“我可不会骑自行车。”
不会骑自行车的人似乎分外有理,许合子争不过他,心底长叹一口气,只说:“你坐稳。”这一回,她再也没有办法把车子踩得如飞起一般,一步步老实地向前骑着。
看着对方骑得冒汗的脸,乐铖白仿佛忽然起了愧疚之心:“许合子。”
“嗯?”
“你很怕冷?”
“为……为什么这么问?”后座搭一个大男人,她骑得吃力,问一句话也气喘吁吁。
“围巾、帽子、手套,每天全副武装……不累吗?”
“好……好像是有一点怕冷呢。”她想了想,“可是,冻感冒上医院不是要花更多的钱?”
“你很缺钱?”他终于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这一次,许合子笑了笑,似乎找不出合适的答案可以回答后座的男生。
“怎么不说话了?”他追问。
“哦,大概是太难回答了。”前方有一个急转弯,她连忙掉头骑去,“每个人都有烦恼不是吗?”顿了顿,她说:“我对钱的烦恼,大概就像你对‘司机为什么总是每天来接我’的烦恼一样。”
黄昏的天色渐渐黯淡,一场不期而至的暮雪仿佛从天空的各个角落落下。起先簌簌的雪子终于越变越大,变作了一片片的鹅毛大雪,飘在她的发上,他的眉梢。
大雪中的城市忽然变得很温柔,而那些一贯冰冷的陌生人,也因为相互借伞躲雪,而显得温情脉脉。她载着他从一条街到另一条街之间穿过。
老楼房、卖干锅鸭头的卤店、杂货家居行、甚至是开了十多年的旧游戏厅……乐铖白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住的城市般。她在一家卤店前刹车,单脚踩下自行车的立脚:“等我一下。”
“喂喂,你做什么?”
很快地,长腿撑地的乐铖白就知道了她在干什么。
视线所及,冻得鼻子通红的许合子正和店老板说着什么,上了年纪的老板点点头,轻车熟路地从一锅卤水中捞出了一些鸭翅和鸭脖,切好,拌佐料,装成一袋递给她。许合子一边蹦蹦跳跳地取暖,一边从厚厚的棉外套中掏出钱包,把零钱一张张地数给对方,然后抱着袋子走到自行车前。
乐铖白看她随手把袋子挂在了车扶手上,坐上车就想要往前踩,忍不住拉住她。
“喂,许合子,这种大雪天,把袋子挂在车前等到家就成一块冰了吧。”
“回家热一热就好。”
“啧——”他似乎忍无可忍,站起身,一把夺过她的袋子。
“你……”许合子转回头,彻底惊呆了。
把卤味袋抱在怀里的乐少爷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这种行为与自己平常一贯自命的高雅严重不符,一边说着,一边接二连三地打着喷嚏。
“啊嚏!”
“喂,我说,许合子,你骑这么快干嘛?很冷啊!”风越来越大,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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