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夜未眠》第62章


感应门无声地打开,她被他一路拽进了家中。
冬天的草坪并不似夏秋时那般青翠朦胧,花房是控温的,却因为主人懒于打理,几乎一片萧索。在这样的寂静里,许合子忽然觉得,住在其中的乐铖白就像一只冬眠的动物,冷漠、慵困,对什么都懒懒地提不起兴趣。
他给她倒了一杯热可可,许合子握在手里,太阳从落地窗外照在她赤裸的脚趾上,很温暖。血液似乎缓慢地流动着,全身都在发烫。
她盯着正给自己慢悠悠地调着一杯咖啡的乐铖白。那场跳海后,他似乎有些变了,可又说不清,到底是哪里变了。
“不是怀疑我偷了你的东西么,乐先生。”打断自己的胡思乱想,她开口:“把我带回家,难道只是为了请我喝一杯热可可?”
“哦,也并不是偷,也许是你当初打扫时无意中放错了地方。”
“那么,到底是什么东西?”
“大约这么大。”他走近一步,低下头,凝视着她,对她比划着。
许合子的眼底流露出困惑。
“一直放在这个位置。”牵住她的手捂住胸口,他喃喃。
“……”
“有时也会跳得厉害。”
“……”
她被他逼得脊背贴住落地窗,而他只是一手撑着玻璃,无限地贴近她的鼻尖,低喃:“许合子,你怎么敢用这样无辜的目光看着我?”
“就这样把我的心给偷走却一声不吭的人,你是第一个。”
而下一秒,那个“一声不吭的偷心者”却狠狠地一把推开他,在他猝不及防跌倒的瞬间,如遇鬼般惊愕逃离。
“你发烧了,乐铖白。你烧糊涂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喃喃着,往后退。
乐铖白吃痛地站起身,一瘸一拐的腿,有点狼狈。
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终于,她开口:“我要回去。”
“好,我送你。”他状若漫不经心地拾起掉落在地的车钥匙。
她果真信了,他却在瘸着腿靠近的一瞬扑倒在她身上。
那陌生却又熟悉的男性气息,铺天盖地地围涌而来。他的额贴着她的额,鼻尖相触,每一寸肌肤都是滚烫的,她忽然发现他是真的在发烧。
“许合子。”他喃喃着,却不再说下去。
冰凉的唇吻上她,辗转着,反复品尝着思念已久的滋味。那吻是小心翼翼的,却又有些性急,像个忽然得到了橱窗中渴望已久的大玩具的孩子。
他抱住她头的手指掐入发中,让她忽而清醒。许合子就在那样深深的吻里落下了泪。
一点腥咸的味道使他抬首,面前被压住的女人闭着眼,睫毛颤抖着,似乎痛苦至极。那无声抬起的下颚,与其说是取悦,不如说是献祭。
他只是怔怔地盯了她几秒,忽然一把将她拉起,发了狂似的拖着她往落地窗边走去。
“这里,是这里吗?你在花圃给草坪洒水,我站在窗后看着你。”
方向一转,他狂躁地指向那门口。
“还是这里?你第一次来,正局促不安地脱着鞋,忽然抬头看我一眼。”
她无声的态度激怒了他。
他拖扯着她,似乎完全不在乎她的意愿,两人生生地一路拉扯到了开放式厨房。
“那么就是这里,每次做番茄炒蛋都会系上围裙的地方。”
“如果不是,那又会在哪儿呢?”
“到底在哪里?”
“你从哪里偷走了它……许合子?”他近乎疯狂地咄咄逼人地看着她。
许合子被他嵌得极紧的手掐得臂上通红,却是一声不吭地蹲在地上,拾起掉落一地的厨具。
“你不是我的妹妹,许合子。”几乎梦呓般念出在医院沉眠中辗转在耳边的话,他凝视着她。
许合子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呼吸很急促。
下一秒,他却皱起眉头:“那么,你是什么人?曾经,又以怎样的身份,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为什么我会把你忘记,一点也想不起。”
她嚅动着唇,害怕自己会在下一刻说出什么,可是他却已将她抱得几近窒息。
“好像……没办法不让自己注意你。戒掉这件事比药物依赖更麻烦。”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就试着喜欢我吧。”
“就像,就像试着被我抱住一样。”
“乐铖白。”头抵着他的肩,出乎意料地,她忽然静静地念出他的名字。
他的姿势僵住,心,狂跳起来。
而她却问出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来:“掉在衣角的石榴汁可以被洗去吗?”
“有的人,时间久了,也就忘了。有的事,就像石榴汁沾在衣服上,很难再洗去。旧衣服可以被抛弃,被搁置,永远不再穿上。但……那毕竟还是一件沾染上石榴汁的衣服。”
第十五章 爱者无疆
蒋竺真没想到海城之行会是两人关系的终结点。坐在距他几步之遥的沙发上,她竭力挺直脊背,脸上勉强露出一丝笑意:“为什么这样突然?”
“突然么?”他反问,一手持红酒杯,站在落地窗前。
蒋竺真走上前:“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没有。”他打断她,“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她的手臂从他的身后渐渐围上腰间,柔软的胸脯贴住他的背,就像一只绒绒的小动物。“前几天,外公叫人送来订婚请柬的样式,我挑了好久,一直选不出最喜欢的。阿铖,你来帮我一起挑,好不好?”
“分手的事,外公那里我会亲自去说。”
“很早之前,大约十几岁的时候,我第一次见到你,那时我就想要嫁给你。”她恍若未闻,“那天你戴着棒球帽,站在阳光下,眉毛和眼睛都溶在一片金色的光晕里。你的目光很少为别人停留,我们对视的那一眼,你却对我微笑了一下。”
乐铖白漫不经心地掰开了她紧握的手指:“十几岁的事,我都记不得了,这你知道的。”
“是啊,我知道的。”蒋竺真的手指无力地蜷缩了一下,“你……不喜欢我了吗?”
也许是她鲜少露出的可怜姿态令他动容,乐铖白转身低头望她,有些艰涩地开口:“我不知道什么叫喜欢,什么又叫不喜欢。很久以前我就失去了爱人的能力。和你在一起,也不过是因为……外公说,你一直是我的女朋友。”
蒋竺真听得笑了,笑着,笑着,却渐渐地落下泪。“可是,你从前……很喜欢我呢,喜欢得好像发了狂,喜欢到为了追我发生那场车祸。那么喜欢我的人,那么喜欢我的人……”很少失态的女人忽然拎起包,转身就要离开。
他却出声阻止:“等等。”
蒋竺真难以置信地站住,四下里静得可怕,静得几乎可以听见她怦怦狂跳的心。
“许合子……是不是曾经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她抬起的眼,终于苦涩地慢慢闭上:“阿铖,你那么关心她,一定找过不少人调查她。难道没有一份资料你信得过?”
“我怀疑她的资料被人改动过。”
“你有什么证据?”
他的口气平淡:“她的生命里没有我的出现。”
“这理由很可笑,不是么?”蒋竺真终于露出嘲讽的笑容。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他看着她,眼神渐渐冰冷,“你一直知道。”
天才蒙蒙亮的清晨,许合子拎着两袋东西准备下楼倒垃圾,慢慢地步下台阶,视线逐渐空阔。冬季早晨的一派素淡中,蒋竺真穿着一件明黄的上衣,狐皮袄拥长裙,打扮好似刚从另一个季节走来。摘掉墨镜,打量了一眼久违的同桌,蒋竺真伸出手:“又见面了,许合子。”
“你有什么事?”
“昨天我刚经历分手。”
她只是静静地走到垃圾桶边,丢进两大袋东西。
蒋竺真站在身后,拦住转身要走的她:“就不打算说些什么吗?”
“你想听我说什么?”
“说我是个恬不知耻的女人,一直用你们的故事,占据了一个人这么多年,费尽心机地去骗取他的喜欢,他的怜爱,他给予的所有一切。”
“可是……”许合子叹气,“你们确实是般配的一对。”
一直颤抖着说出那些话的蒋竺真忽然一怔。
许合子已经走到楼下的公共水池边,拧开水龙头,漫不经心地洗着手指。“其实那天和乐老先生谈完后,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从没出现过,那么大家的人生一定都不用这么辛苦吧。”许合子的长发垂落,遮住了侧脸,只露出苍白的下颚。
“无论是你,是他,还是我……命运假如从不曾有交集——”她抬起眼看着她,“许合子这三个字,也不过是茫茫人海中转瞬就被忘掉的一个名字而已。”
“迟了,已经迟了。”蒋竺真忽而一怔,慢慢摇着头,“他正在记起你。上车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她为她拉开车门,而许合子只是犹疑了片刻,便低头钻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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