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第21章


但这种压抑法其实很不健康,因为那像是把炸药往心里堆积。
炸药不会消失,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危险。
一旦点燃引信,爆炸的威力将十分惊人。
有天晚上我们在山上看夜景时,她说:“如果你爱我,你就会为我摘下天上的星星。”
这句话终于点燃了引信。
“如果妳不爱我,妳就会把裤子脱下来。”我说。
“你说什么?”她吓了一跳。
“如果妳不爱我,妳就会把裤子脱下来。”我问:“妳要脱裤子吗?”
她看着我,满脸惊愕。
“妳看,妳没把裤子脱下来,所以表示妳爱我。”
“你……”
“如果妳不介意,我以后会常常用这种逻辑跟妳说话。”
她应该很介意,因为看完夜景后我们就分手了。
朋友都说我太冲动了,为这种小事分手非常不值得。
我虽然也后悔自己的冲动,但我那时才28岁,还很年轻,而且天涯何处无芳草,以后找个用正常句子说话的女朋友应该很简单。
没想到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之后整整七年我几乎跟女孩子绝缘。
幸好我的朋友和死党不少,日子过得还算充实,不会空虚。
但朋友们一个接一个交了女朋友,然后结婚,我身旁的人越来越少。
终于只剩下我是孤家寡人。
虽然那些结了婚的朋友老说羡慕我这种单身生活的自由,无牵无挂。
可惜这种自由就像飘浮在空中,虽然随便往哪个方向飘都可以,但也正因为如此,徬徨、无助、寂寞和空虚会紧紧跟随。
不信你问问风筝,它喜欢身上有条线?还是线断了?
当一个人飘在空中久了,会渴望踏在地面的感觉。
我一个人在台南的新市租房子住,没有室友,也没有楼友。
下班后的时间,我通常看看电视、上上网、打打电动。
一个人可以从事的户外活动不多,除了跳楼外,大概就是看电影了。
因此我偶尔会出门看电影。
除了上班、吃饭、看电影会出门外,我想不到还有什么理由要出门。
如果你可以帮我想到一个,我会很感激你。
刚开始享受一个人的自由时,确实很自在,也觉得世界更辽阔了。
那是一种“没人管我”的状态,可以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但自由久了便会有“没人在乎我”的错觉。
我的存在感开始变得薄弱,而且越来越没有存在感了。
我很需要一个异性的伴,但我的生活模式很难遇见异性。
老是被动等朋友介绍女孩子给我认识也不是办法,我只能自力救济。
今年一月,某个民间团体扮起红娘,想举办一个男女联谊活动。
“贵死人了。”我看到报名费后,口气很不屑。
不屑归不屑,但还是要以大局为重,所以我毅然决然报了名。
这活动持续一整天,共有30对男女参加。
早上去报到时,发现报到处跟厕所一样,严格区分男女。
承办小姐给了我一个大概只遮住眼部附近的小面具,要我整天戴上。
“绝对不可以把自己的面具拿下,不然就会丧失资格。”她说。
“那么可以拿下别人的面具吗?”
“这……”她愣住了。
这规则我当然明白,我只是喜欢跟年轻女孩多说两句话而已。
为了避免男女只用外貌判断彼此,才会订出必须戴上面具的规则。
而且说实在的,会参加这类活动的男女,外貌大概也不出色。
不过一群男女戴上面具联谊,有时看起来会很像SOD的杂交派对。
我戴上面具,照了照桌上的镜子,脸遮住快一半,看起来好像蝙蝠侠。
“妳有看见我的伙伴罗宾吗?”我问。
“嗯?”她又愣住了。
“那我自己去找好了。”我又问:“妳想坐我的蝙蝠车吗?”
她乾脆装忙碌,不再理我。
整天的活动下来,不管坐车、吃饭、聊天,30对男女都戴着面具。
我除了跟7个女孩接触较久外,跟其他女孩都只是蜻蜓点水,而且连水是热是冷都搞不清楚。
总会有几个男生特别受女生欢迎,也会有几个女生特别受男生欢迎。
能配对成功的,就是受欢迎的男生遇上受欢迎的女生。
不幸的是,我不是受欢迎的男生之一。
活动结束后几天,我打电话给四个女孩子,但没人说有空出来碰面;
而且也没有任何一个女孩主动打电话给我。
看来参加这活动不仅浪费钱和时间,连自信心也被摧毁。
还有什么认识异性的管道呢?
难道要等朋友的女儿长大吗?
那还得再等十几年,缓不济急。而且朋友一定会杀了我。
不然试试交友网站?
我去逛了几个交友网站,网站上那些男生的照片,我一整个觉得怪。
要嘛装气质,侧面向镜头,忧鬱地望着远方;
要嘛装酷,戴上墨镜,摆一张彷彿便秘的脸。
还有一栏要填上文字简述自己或是对爱情的看法。难道我要写上:“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期待与妳成为生死相许的恋人。生生世世,至死不渝。”
我真的要这样吗?
如果真这么写,我一定会因鸡皮疙瘩掉满地而死。
二月的情人节到了,这种天杀的日子特别难熬。
我几乎想打电话到电台,点播梁静茹的《分手快乐》给天下有情人。
我不能再这样下去,我得找个人说话,什么人都可以。
拿起手机,打开手奇】机通讯录,里面存了书】很多笔资料,这些都是我生命网】历程中某个阶段的好友或死党。
但他们的脸孔早已模煳,只剩下一组陌生而遥远的号码。
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让我按下通话键。
如果人的平均寿命是70岁,那么35岁的我刚好在中点。
人生的前半段,不管是好是坏、是得是失,都已经过去了;
后半段的人生,我要重新开始。
就像电脑速度变得非常慢甚至当机时,会按下Reset键重新开机一样,我决定在我的人生中按下Reset,重新开始。
3。
我在三月中去换了新手机,也办了新门号。
我只告诉家人我的新门号,另外公司方面也得报备。
“你想更改手机号码?”人事部门的熟女说,“为什么换手机号码?
你失恋吗?旧的门号合约到期吗?新的门号有优惠吗?”
“因为……”
“算了。”她打断我,“我不必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我在心里OS:马的,那妳干嘛还问那么多?
这是个40岁的熟女,我没兴趣跟她多说话,填了新号码后就闪人。
新手机用了半个月,只有几通来电,耳根清净不少。
也没有人打电话来说:“嘿,我要结婚了。喜帖要寄到哪?”
以前接到这种电话时,我总是想跳楼。
手机通讯录里我只储存家人、同事、主管和公司的号码,因为只有这些人才会有理由打电话给我。
然而在四月的第一个假日晚上,手机突然响起。
我低头一看,来电显示是一组号码,表示不是通讯录里的人打来。
“喂。”我按键接听,语气有些谨慎。
“你回来了吗?”是个女生,声音很甜美,但对我而言却是陌生。
“嗯。”
虽然应了一声,心里却纳闷。什么叫回来?我今天一直没出门啊。
“你在做什么?”
“我在看电视。”我说。
“哦。”她说,“好看吗?”
“还好。反正只是杀时间而已。”我终于忍不住问:“请问妳是谁?”
“你认不出我的声音吗?”她笑了,“你说过我的声音很好认耶。”
“不好意思。妳可能打错了。”
“呀?”她似乎很惊讶,“你忘了我了吗?”
我从来就不记得有妳这个人,又该怎么忘了妳?
“小姐,妳应该打错了。”我说,“请问妳要找谁?”
“就你呀。在南科当电子工程师,姓蔡。”
“蔡什么?”
“你只告诉我你姓蔡呀,这手机号码也是你给我的呀。”
“我是姓蔡没错,而且我也是电子工程师。但是我不认识妳啊。”
“怎么会不认识?”她说,“在Blue wave,我们见过两次面。”
Blue wave是家pub,同事偶尔会在星期五晚上相约去那里。
上个月我刚好也去了两次。
“可是……”我极力回想,根本不记得在Blue wave新认识了谁,“我应该不认识妳。请问妳叫什么名字?”
“我是韩英雅呀。”
“韩英雅?”我问,“妳是韩国人吗?”
“第一次见面时你就是这么说。”她笑了起来,笑声依然甜美,“现在竟然装作不认识我。”
“我真的不认识妳啊。”
“别装了。”她的笑声还没停止,“再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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