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逐颜开》第49章


父母离婚,他并非不明白其中关节,只是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父亲把自己最后的积蓄全部留给了母亲,自己净身出户。那是一笔当时可以称得上是巨额的财富,母亲却自始至终没有动用过那里的一分一毫。
她也是同样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女性,有着体面的工作和收入,她认为自己不需要靠男人照样可以把孩子培养成才。只是她没有等到看着孩子长大成人的那一天。
母亲去世的那天他还在学校,模拟考试的题目刚刚做了个开头。班主任神色忧虑地走进教室来叫出了他,告诉他医院打来电话,母亲等着见他最后一面。
他连笔都来不及放下,拔腿就往外面跑。老孟从隔壁教室看到他跑过去,瞬间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便也立刻跟了上去。
颜早只是六神无主地往校门外面跑,老孟打车追上他大喊道:“笨蛋!跑什么,快上来!
他坐上车之后咬紧牙关一路无话,到了医院门口也是没等车停稳了便跳了下去。
病床边围了很多人,看到他闯了进来大家都默不作声地让开了一条路。他跑到床边抓住母亲悬在床边的手,刚才仿佛跑得不知疲倦的双腿一下子便瘫软了下来。
母亲从他刚进房门起就一直在嘴里呢喃着他的名字:“欢欢,欢欢……”
他跪在床边,双唇颤抖说不出整句的话来,只是也在不停地呼唤着:“妈妈……妈妈……”
母亲终于没能再睁开眼睛看看他,只给他留下了最后一句话:“欢欢……好好活着……”
他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
从此以后厨房里面便再也炒不出妈妈的饭香,洗过烘干的衣服也不是太阳晒过的和妈妈香水的味道。
母亲身体变差的一大半原因都是心中郁结无法释怀,再加上劳心劳力,最终酿成病患。
让他不恨父亲是不可能的,然而他是父亲,再恨也无法解除掉他们之间的这层关系。
这仿佛是一个终生无解的死循环。
小的时候母亲教过他一首诗,“萱草生堂阶,游子行天涯;慈母倚堂门,不见萱草花”。
母亲告诉他:“妈妈当时想要生一个宝宝,就每天把这个萱草带在身上;后来就真的有了你这个小宝宝啦……”
他站在母亲的墓碑前,俯身放下一大束浅色的萱草:“妈妈……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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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早是独自一个人悄悄离开的,没通知任何人,包括展眉在内。在巨大的飞行器离开地面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自己开始无法忍受与她分离的时光。
从前他独自一人来来回回,无论在哪一边都毫无归属感。没人让他真切地感到对方在等待他。
他是个没什么野心的人,否则他完全可以在他现有的基础上拼命地做大做强,有一天可以睥睨群雄。若是再想要报复父亲,只需要一点时间而已。
可是他偏偏对于这些提不起兴趣。母亲的去世教会了他什么叫人生苦短,她临走时叫他要好好活着,就必然不希望他一辈子活在仇恨或是欲望里。
展眉应该是跟他一类的人。她除了工作以外,什么事情都能大而化之。从来不询问他工资几何房子几所,也从不在他面前提起他该换个车或是该给她添置些什么贵重物品,倒是经常给他买来一些让人哭笑不得却又很贴心的小东西。
两个人在一起是否合适,不是依靠一种视觉的美感,而是看心中的适配感。
他也可以看得出来她也是好人家的女孩子,可她从来没高调地标榜过自己的任何优势。而他的情况,如果他不提起,她也从不会探根究底。
也许她至今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做什么的,也许在她心里他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体育老师,没事在健身房做做兼职。
这样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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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早登上飞机的时候,展眉正在自己的房间里扫尘。
她从衣柜深处里拨出一张古琴,一时兴起便席地而坐地撩拨起来。
傍晚时分,夕阳微弱的光芒透过窗棂洒了一片在身上,惬意祥和之极。洗干净手之后略微调弦正了正音,信手弹了一支《夕阳箫鼓》。
这本是古琴的写意之作,后人改编之后增添了另外的丝竹之音,更加为人所熟知,即为传说中的《春江花月夜》。
长久没有练习过,手头生疏了很多,许多音都是连蒙带猜地拨出来的,勾弦的时候又因为指甲长得有些长,时间一久便很是有些手疼。
心里默念着《春江花月夜》的诗句,只弹到“何处相思明月楼”之处便难以为继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微红的指尖,默默感叹果然时间是把杀猪刀,她当年灵动的一双巧手如今已经比废物也好不到哪去了,只有在拿筷子的时候才能略显当年的风采。
轻轻叹了一口气,她起身拿了一块棉布把琴身擦拭了一遍,擦琴弦的时候还在嘴里叨咕着刚才没弹完的曲子:“……何处相思明月楼……愿逐月华流照……”
一个“君”字还没说完,手底的那根弦低低一声便崩开了。
她拿着那根断弦直发愣,心里想这未免也有点灵异了吧!要说这弦断了是件矫情异常的事情,可是这房间里也得有个把知音在才矫情得起来啊……可是如今这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越想越是后怕,赶紧把琴重新塞回布包里,又塞进了一个吸潮的小包包。挂到了柜子里的横栏上。
这才想起来颜早这两天应该就要奔赴大洋彼岸了。
摸出电话来打过去,一直是关机状态。实在是不习惯这种情况,她魂不守舍地打了又打,电话里永远是一个女人月经不调一般的声音:“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她巴巴听了十好几遍之后忽然觉醒了,那个人应该是已经出发了——居然事先都不跟她说一声!哼,咒他以后吃方便面都没调料!
颜早的飞机没来由地颠簸了几下,他在狐疑地看看窗外,明明一切正常。周围群众也表示情绪稳定,只是空姐忙着窝在一起聊天,连解释都懒得解释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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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芝加哥的时候依然是下午的时间,他没什么行李,径直从通道走了出来。那个女人站在不远的地方等着他。
见他出来,她便迎了上来,脸上依旧带着疏离的亲切感:“来了,累不累啊?”
他略略应承了一声,她接着对他保持着恰好的笑容:“好久不见了,真的变成大人了……你爸爸看见了,一定很高兴……”
又怕他误解一般地补充道:“本来他要来的,我说我开会从这边走,顺便就过来了。他在家等你呢……”
颜早点点头,依旧沉默着,坐进了她开来的车。
父亲于这里的住处还在城市的另一头,坐车还要一段距离。一路都是她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无非都是最近如何,父亲身体如何,公司如何……见他始终没有回应,也就尴尬地闭上了嘴。
颜早扭头看着窗外的街景,这是与刚刚的旅程中看到的截然不同的景象。在太平洋上空飞行也是一种视觉旅行,蓝天与蓝海没有界线,只有经过云层上空才能分清。
在他以往的印象里,此时应该是芝加哥的冬天最冷的日子。如果在密歇根湖边走过,迎面吹来的风能让人脸上的毛孔一下子紧缩起来。又像是一整块针板上的针在脸上疯狂地刺扎着。
而今年的天气却有所不同,窗外飘过一些细细的雪粒,懒洋洋地落下,还没来得及够到地面,就被融化了。
他很想知道展眉那般怕冷的人对于这边的冬天要如何评价。低头找到电话打开,发现里面有二十个未接来电,其中有十七个都是她打过来的,来电照片上她小小的面孔颇为不满地皱起来,好像是在责怪他一般。他温柔地笑了。
终于到住处的时候天色已经变得暗沉,灯火阑珊处出现别墅在缓缓降临的夜幕里就像是一座孤独的堡垒,仿佛里面住着都是垂暮的老者。
他们进了屋,父亲抬头看了看他们,放下手中的报纸:“来了……吃饭吧……”
后母吩咐佣人去喊自己的儿子下来吃饭,楼上的房间里传来电子音乐的声音。
就像是最普通不过的家庭场景一般。
吃饭的时候气氛仍是静默,但父亲显然有种掩饰不住的喜悦感,尽管他很想压制下这种表情,努力创造出一种淡然的情绪。
颜早觉得既好笑又心酸。
席间其他人纷纷埋头吃饭,父亲间歇地询问一些事情,身体如何,工作如何,还破天荒地问到了他的个人情况。
颜早前所未有的配合,每个问题都作了回答。
好像他这次来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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