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微澜》第27章


“不用了,谢谢。”我挂断电话,对他们说:|Qī|shū|ωǎng|“我们先吃吧,别等他了。”
米澜感觉出异常,问:“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事,不过看样子他可能走不开。我们点吃的吧,下次再约他。”我拿起桌上的菜单递给他们。
大约四十分钟后亦卓来了。
我坐的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上扶梯。人行扶梯上其他人都靠右侧站着不动,他从左侧一路跑上来,走进餐厅,很
快找到了我们。
他一边拉开我身边的椅子坐下,一边道歉:“对不起,我有点事来晚了。”
“都以为你不来了呢,”米澜笑笑,帮他们互相介绍,“路懿。原榛的男朋友安亦卓。”
“你好!”亦卓刚坐下又弯腰半站起身,把手伸给路懿。
“不用这么正式吧!不好意思,我们已经开始吃了。”米澜她放下餐具帮他拿过菜单。
亦卓接过菜单翻开看:“是我不好意思,来太晚了。”
他只点了一杯蜂蜜柚子茶。
“你已经吃过饭了?”我问他。
“哦,我事情没有做完,一会还要回趟公司。刚才Henri送女儿去上辅导班,顺路把我带过来的。”他像是在对我
解释,却那么没有说服力。
我只是笑了笑。我的确没有理由怀疑,这一切听起来合情合理。
路懿很敏感,似乎是觉察到我们之间情绪有点微妙,于是跟我们聊起他在福建的见闻。无论如何那顿晚餐的氛围还
算愉快。回家的时候大家不同路,于是米澜和路懿先走,亦卓帮我拦到出租车,替我打开门:“回去早点休息,我还要
回公司加班。到家告诉我。”
“好。”我坐进车里,低头关上了门。
我知道他会一直站在原地目送车开走,但我没有在往窗外看。漆黑的车厢里响着广播,是你一句我一句的相声,不
时还夹杂着掌声和笑声。我闭上眼睛躺在后座的靠背上,感觉胃里很撑,却一直记不起来晚上吃了些什么。
回到宿舍,包都还没放下就接到了米澜的电话。
她的声音不大,周围很安静:“你跟安亦卓没吵架吧?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事。你是在自己家还是路懿那边?”我一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从鞋架上把拖鞋拿下来,边换鞋边跟她聊天。
“我当然在家,明天新品发布会估计会忙很晚。别说我了,你们是真的没什么事吧?”
“真的没事。你早点休息吧。”
“好,晚安。有事给我打电话。”
“晚安。”
挂断电话后我给亦卓发来一条短信,告诉他到家了。然后关机洗澡。
洗手池里有一条细细的黄色水痕,我用一支废牙刷沾上清洁剂一点一点把它刷干净。水需要顺着同一条轨迹流下多
少次才会有这样的痕迹?我想起电热壶里乳白色的水垢,想起鞋柜后那块不足两厘米宽的狭长地面积满了灰尘。越看不
见的东西在日积月累后而越让人吃惊,水垢和灰尘都可以消除,那长久的不信任呢?
第二天一早,亦卓的电话来了。
“你终于接我电话了!”他听起来有点兴奋又有点委屈。
我不想又跟他因为这些事情争吵:“我没有不接你的电话啊……”
“那昨天是谁一直关机?”
“啊,我回来之后太累了,所以发过短信给你之后就睡了。”
“以后不要再这样了好不好?不管有什么不开心,你可以说我也可以骂我,就是不要关机。”
“睡觉也不关吗?”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睡觉。不过,只要你不是跟我在一起,我晚上都会开机,随时打给我都
可以。”
“好。现在很晚了,你不用去上班吗?”
“我特意早来了,办公室还没有别人,只有我坐在座位上给你打电话。”
“我也准备去上班了。”
“你今天上午都没有课,要不要陪我一起吃午饭?”
“改天吧,快到期末了,最近都比较忙。”
“那我晚上来找你总可以吧?”
“好。”
“又可以见到你了,正好!晚上见!Bye!”
他还是那么紧张我们之间的每一点关联,每一次见面,跟从前一样。可我总感觉有些什么变了,或者,从一开始我
就没有看清楚过。
晚上他来得很晚,快十点才进屋。
他在门口捏捏我的脸,我发现他的手冻得很冷。我帮他挂好外套后,去厨房把莲子银耳汤盛出来。他在旁边洗手,
接过我盛好的汤。
刚刚回到房间里坐下,就见到他低头专心致志地一勺一勺消灭那碗汤。
“真幸福。”他咬着勺子看我,样子很可爱。
“怎么这么晚才来?吃饭了没有?”
“我记得你今天有学生,所以等十点才敢来。你吃饭了没有?”
我不自觉地看看墙上的日程表,今天晚上那一栏的确是空白。星期三晚上本来是Jacqueline上课的时间,从她结束
课程后这个时段就再也没有排过其他人。
他或许是想避免碰到Juliette接走Jacqueline吧。我忽然为自己的多疑感到难过——我们之间真的到了这一步吗?
他有些事宁愿掩饰也不愿意告诉我,我宁愿怀疑也不想向他证实,跟他发生争吵。
“你记错了吧,我星期三我晚上没有课。”我漫不经心地把日程表给他看,接过他手上的空碗放进厨房。
再出来时,看到他正在玩我桌上的笔筒。
他找到了上次快递给我的西瓜太郎自动铅笔,开心地拿起来按了两下:“嘿,你用过这支笔了?”
“对啊。不过只用过几次,因为记无线谱的时候笔芯很容易断。”
“那倒是,在电视里看到音乐家都是拿削好的铅笔写写画画,还削得粗粗的,显得姿势很帅……”他把笔拿起来,
假装面前竖着谱架,抬起手腕往下画。
我被他逗笑:“你不像在记谱,像在拉别人身上的小提琴。”
他马上把右手放下来,握着笔在胸前十几厘米的地方来回拉动,手肘弯出弧线,还跟着摇头晃脑:“那这样呢?”
原来他改为家汉族昂拉大提琴了。
“马友友?”
“不对,是《她比烟花寂寞》,我很喜欢那部电影。”
“那你一定知道女主角的原型是天才演奏家Jacqueline DU Pre?”
“当然知道,我也是因为Jacqueline这个名字才去看的。”他并不介意提起Juliette的女儿。
我不想破坏愉快的氛围,也不愿意想得更深,只是借着他的话聊下去:“有段时间,我每天都听她演奏的《杰奎拉
之泪》好多遍,因为这件事情实在太神奇了,这首曲子是法国大提琴家芬巴赫在一百多年前写的,却遇到了一位跟曲子
同名的演奏家……”
“我觉得有件事情比这个更神奇。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才十二岁,这么多年我们之间的距离长得可以绕地球跑半
个圈,今年我们二十五岁,还能再见面并且在一起,是不是更神奇?”
“说得好像电影一样。是不是要这么演:我们十二岁就一见钟情,然后分开了很多年,不断寻找对方最后终于在一
起?”
“我喜欢你说‘最后’这个词,便是你愿意永远跟我在一起。”他的表情有一点认真,又有一点像玩笑,我分辨不
出来。
我指指他的右手:“你要一直拿着这支笔吗?”
“你看。”他随手从桌上抓过一叠稿纸,用手上的自动铅笔画起来。他画了一个长方框,在底部涂上宽窄不一的条
形码,接着往上画出一块类似的形图的标志,在旁边密密麻麻标上字母ABCD……
看了好久才发现他在画登机牌。航空公司的标志被画成了一张笑脸,登机牌的姓名和航班号都是空白,只画了一对
穿比基尼的男女,旁边是大海,海面上写着几个字母:Okinawa。
“喜不喜欢我送你的礼物?”他停下笔问。
“谢谢。可这是哪家航空公司的航班?”
他像魔术师一样从口袋里变出一张纸:“等你放寒假,我们一起去冲绳吧!”那是一张真正的、航空公司预定机票
的行程单,从北京出发,在东京羽田机场转机飞往那霸。
灯光从这张薄薄的纸背后透过来,有种温暖又朦胧的气味在发散。
我看看行程单上的日期,问:“你不会是改签了那两张一年后的机票吧?”
“当然不是,说好了一年后才公布答案,我怎么会提前半年就揭晓答案!”他从身后抱住我,头发弄得我脖子上很
痒,伸手去揉他的头,却被他一把抓住再也不松。
窗帘后的玻璃蒙上了一层白雾,墙角的暖气片安安静静地发热。房间里依然很干燥,但加湿器咕嘟咕嘟的声响听起
来那么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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