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徒 作者:膏药狐》第22章


:“你们没叫他吗?”
下人面面相觑:“夫人说,少爷闹脾气的时候别管,饿他两顿就知道饿了,自己出来了。我们就没……不过寄流少爷早上倒是过来了,不过到现在也没……”
“荒唐!”沈世一甩袖,就疾步朝沈自明房中走去。
沈长华与和尚紧跟其後。
沈自明家的宅子不大,不多会儿就到了他的寝卧门前。
立夏的园子里,已有了蝉的初鸣。
太阳明晃晃的笼罩著宅院,园子里几棵光秃秃的树,在地上投下一片枯老的光影。
沈世觉得,自己的手心已冒出了冷汗。他想举起手敲门,可是发现,自己竟连抬手的气力都没。
还是长华,从背後扶了他一把,而後,连门都没敲,直接就将门一把推开。
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扑鼻而来,瞬间,鲜红淹没了沈世的眼。
释心合掌,念了一声“南无阿弥陀佛。”
只见房内,一片血海。
血海中,跪坐著一人。
那是沈寄流。
沈寄流的怀中,躺著一个血人。
脸孔惨白成一张纸,已然认不出,那是平日里笑声爽朗大大咧咧的沈自明。
第二十九
第二十九章:
第一眼的时候,沈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以为只是近来身体不好,产生的幻觉。但飘荡在耳边的那声南无阿弥陀佛,鼻尖的血腥气味,满目的鲜豔红绸,令他不得不承认──
侄子死了。
这个残酷的事实,几乎将他击倒,但他偏偏面上不肯表现出一分一毫。
那东西在看著,就是要他痛苦,就是要他恐惧。
他沈世偏不如它所愿。
沈自明死的很不好看,身子各大动脉处都被凿了血洞,可谓生生血尽而亡。屋子里到处都是粘稠的鲜血,无处下脚,血泊中唯有沈寄流跪在那儿,静静地拥著怀中近乎干瘪的人。
他听见了门口的动静,抬头望过来。
他的眼神非常平静,没有悲伤,没有愤怒。
他轻轻说:“自明去了。”那语气就像在说,“自明睡著了”一般。
几人都不知道该说什麽好。
和尚不忍心,默默闭上眼,诵起了超度经。
沈世刚想走进去,便被长华一把拉住。
长华说:“我去。”
沈长华踏进去,鲜血染红了他长袍的衣角,他来到沈寄流身边,将他扶起来,然後将沈自明的尸体抱上屋内唯一干净的床,放好,盖上被子。
“你现在是要回去休息还是在这里陪著料理後事?”他问。
沈寄流看了一眼床上的沈自明,淡淡地说:“他的後事我来料理罢。”
沈长华便道:“那好。我去通知婶婶。”
交代下人谁都不许靠近这边的房子,几人一起将房内的血迹清扫干净後,沈母赶回来了,脆弱的女人,得知儿子的死讯,提著一口气奔回来,见到的第一眼,便直接昏厥过去。
下人们不知发生了什麽,只知道家中少爷突然去了,去的蹊跷,尽管家中主人下了禁令眼睛流言,却还是抵不住私下议论纷纷。
後事很繁琐,一直忙到半夜才结束。沈自明的尸体被放在棺木中,停靠在家中大堂,长明灯火,黑白幕布。镇中习俗,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为大不孝,不能丧事喜办挂红,只能简单处理。
沈中书也赶来了,跪在沈自明的棺材前,哭的不成样子。
沈世听的头疼不已,走出灵堂透口气。和尚见状,跟了过来,晦暗的烛火下,他见沈世的脸色格外苍白,有些关切地问:“沈先生没有事吧?脸色不太好。”
“无碍。”
园中一片寂静,只有沈中书轻轻抽泣的声音。
沈母因为丧失爱子,精神恍惚,已不能出来主持丧事。一切都是长华亲手操持的,而沈寄流……
沈世回头。
沈寄流正站在棺边,默默地凝望著沈自明。脸上表情平淡的很,也瞧不出喜怒哀乐。
和尚突然说:“贫僧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沈世道:“你说。”
“为何沈少爷死的蹊跷,这家中,却没有一个人质问死因。”
沈世静默了片刻,道:“从前,这镇中还是有法律的东西存在的。但这所谓的法律,也是由人而定。去年,那人也死了,所以这镇子里,算是没有秩序的束缚了。就算质问,也得不到答案。”
和尚听他说完,沈思了片刻,过了会儿,又道:“之前你叫我来的时候,我还不完全信。如今却是信了。”
沈世面无表情,听後,嗤地一笑。
和尚拨弄著念珠道:“这世上的罪孽,一切根源都是缘由放不下啊。”
沈世看著他:“大师你有什麽放不下的吗?”
和尚道:“自然有。”
沈世淡淡地说:“你不是出家人吗?出家人本该六根清净,你有什麽放不下?”
和尚道:“人生来就带了欲望,欲乃万苦之根本。我若没有欲,就不会堪不破,正是因为堪不破,才会出家。”
沈长华拿了一件衣裳送了过来,披在沈世肩上,说:“别著凉了。”
沈世点头:“你进去罢,我在外面呆一会儿就回去。”
“嗯。”
转身的时候目光正好与和尚撞上。
他对和尚斯文地点点头,黑漆漆的瞳孔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沈潭水。
和尚望著他的背影,忽地问:“沈先生,这事怕有难度。”
沈世抬头望了望没有月亮的天空,道:“只求你到时候能够救他。再等等就好,再等等,只要三天。”
下半夜落起了雨,雨势不大,淅沥沥的,寒气略重。长华担心父亲身子不好,催他回去休息。寄流说:“我来守灵堂罢,你们先回去休息。”
沈世道:“无碍。”
寄流垂下眼睫。过了片刻,他淡淡地说:“我没想过他会死。”
那天早上,沈寄流如同往常一样,去看沈自明。前些日子他们吵完架,近来才刚和好,昨晚离去前,沈自明还在念叨,想吃镇子西头的那家豆花儿,让明早寄流过来的时候带一点。
沈寄流一心想哄著他。虽然吵了架,虽然两人之间有著肮脏的秘密,但确确实实,这麽多年,他的心里头只有沈自明。他买了豆腐花,去见心上人。到了他家,发现他的房间门没有关,门一推就进去了。
他走进去,发现自明还在睡。
他叫了一声:“阿明,阿明。”
沈自明没有醒。
他将早点放下,将豆浆倒入杯子里,再去叫他,他还是没起来。
沈寄流轻轻地拉了拉他的手。
从一推开房门他就知道了,这没什麽可惊奇的,屋内那一大片血迹。
他在沈自明身边坐了很久,静静地看著他的脸,他的身体,他的手。
他觉得自己什麽都不想干,就想这样坐著,陪著沈自明,陪著他,一直到世界毁灭。
沈寄流说:“如果知道他今天会死,前几天我就不跟他吵架了。”
沈中书听了,心里愈加不好受,低著头小声抽泣。
长华拍了拍他的肩:“都去休息吧。这里由我来跟寄流守著就行。”
沈中书不肯离去,执意要在这里陪著表哥。沈世也无睡意,其实,没有长华,他也不想回那个冰冷的家。
夜雨越来越大。
淅沥沥的,灵堂里的长明烛摇曳著,和尚敲著木鱼,为死者诵读超生经文。
三天後,天气仍未放晴。
沈自明出丧。
镇上的习俗仍是死者为大,不能火化。但沈寄流却执意给他火化,理由是,自明一生都想出去,到外面的世界看一看,所以,不想在他死後,还要将他的灵魂与肉体束缚在这个囚牢里。
沈世同意。
出丧那天,全镇人都来围观了。大家私底下都在议论纷纷,沈家必定造了什麽孽,一而再再而三的死人,人人脸上都露著惊恐之色。
沈自明的尸体被一把火点燃後。病重沈母忽地从恍惚中醒来,瘫倒在焚化炉前,哭得撕心裂肺。
沈世走过去,想扶她起来。
不料这女人,看见是他,猛地抬起手,用力给了他一个耳光:
“沈世!你到底还要害我们多久才甘心!”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女人那巴掌打的很重,直接就在沈世的脸上留下了五指红印。周围人都被她的举动吓到,僵在原地不敢出声,可心里头又充满了隐秘的好奇与幸灾乐祸,一种对沈家秘密的窥探。
沈长华眼睛微微眯起,望向那女人。
女人一脸的悲怒,望向沈世的眼神简直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她道:“当年你们兄弟的事,是他们对不起你。可如今已经过了多少年了,他们也死了,为什麽你就不肯放过我儿子!”
焚化炉烈火熊熊燃烧,沈自明躺在烈焰中,面容平静,并无痛楚。女人哭的不能自遏。沈世知她是丧子悲痛,并不与她计较,只对沈中书交代,让他将她扶回去休息。
可是女人并不承情。她挣脱沈中书的搀扶,指著沈世的鼻尖怒骂,恨不得将沈家所有的丑事都揭露出来,曝光在这青天白日之下,“你这个不男不──”
沈世脸色顿时惨白一片。
众人竖起了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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