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与现实交错》第18章


“诗诗,还记得孔叔叔吗?”想说些什么分散注意,她却更紧的抓着他的袖子一个劲摇头,回身找谱子,一看不到,立时心慌意乱的松开手,抹着眼泪要爬起来。
“诗诗,还记得小王子吗?”赶紧换了话题,扭过去的小身子一滞,又转过来。认真地点了点头,忍不住掉眼泪。妈妈也在小王子的星球不回来了,她以后再也没有妈妈,不能叫妈妈,看不到她。越想越害怕,整个世界成了巨大的漩涡,黑暗没有尽头。
“诗诗,小王子的星球……”笨拙的想继续故事,刚讲了一句,就见亦诗眼里带着恐惧,踉跄了一大步,一下扑进他怀里,小手死死扣在他脖子上,不顾一切的放声大哭。
“妈妈不要一一了……妈妈和小王子住……妈妈不要一一了……妈妈……”
真切的感受怀里无依无靠的幼小身体,嘴边的话变成苦涩的弧线,刺痛到无法压抑,一瞬间孔谦的眼眶也湿润了。
她一定是怕极了积压了太久,死死搂着埋在他身上,抖动着单薄的肩,哭得肝肠寸断。快十岁,也是有心的年纪了,比别的孩子经历的又多,过得并不开心。
孔谦不忍,即使别人的家事不便插手,她又是最敏感的小孩,还是一手揽到亦诗背后,把个小人抱进怀里。
小小的雏鸟羽翼稚嫩,需要躲在成鸟翅下遮风挡雨,可她没有得到足够照料。生在富足殷实家庭,她一点不像几个孩子圆润,更比不得客厅里的小男孩。她很瘦,抱在怀里更觉得弱得无力,肩膀突出的小骨架,依在他身上还瑟瑟发抖。
“一一”
把唱机的声音旋大,伴着音乐缓缓的叫她的名字,这次,是她妈妈叫她时用的昵称,声音柔软小心,带着些无奈,他实在不会哄孩子,只能当她是个小婴儿。
音乐很美,长笛吹奏的旋律,窗外天幕上月朗星稀,扶着塌起身,带着她一起站在钢琴旁。他不懂音乐,指划过键盘,落下了轻轻的一个音。
怀里的呜咽很重,抽抽泣泣的又往他脸边蹭,泪水漫在衬衫上,肩头都湿了,也有一些沾到他脸颊上。想了很久,不知道给她说什么,小王子的故事已经失效,只会让她更形难过。
在海地时,战乱的不幸历历在目,人会慢慢变得麻木,第一次眼眶还发热,之后渐渐习惯,没有眼泪,除了无力感只剩痛心。可她给他的感觉又不一样,不是简单地别人的孩子,好像总带着奇妙的联系,能牵动他脆弱的神经。
又敲了一个键盘,在琴凳上坐下来,就着光看清了那束小花。干枯了失去本来的颜色,又依稀带着鲜活时淡淡的紫色。记忆在她脑海里也是这样吗?褪成黑白,剩下一片模糊的委屈。
“一一,”拿起琴上的相框,沾到些灰尘,举到近前,看清她笑时的可爱样子。“这个是谁啊?”
亦诗也哭累了,本来趴在他怀里闭着眼睛,偶尔还抽噎下,听见他的话,小手松开一些,扭过身子抬头跟着他看。
哭过的眼睛更亮更黑,眸光是黑夜里两颗小星星,揉揉哭疼的眼睛,看看孔谦,又转而看相框里的自己。
头又软软的靠回去,嗓子哭哑了,给他讲话有很重的鼻音,“那是一一,很小的时候。”
“孔叔叔也认识一个小女孩,和照片里的一一特别像。” 听她肯说话放心了些,拍着她的背,想到自己书桌上的相框。
“他是谁?在哪呢?”终于引来了些兴趣,说话间摸了摸自己的照片,“和我长得一样吗?”
孔谦摇摇头,“那是另一个小女孩,一一不认识,她也没有妈妈了,但是从来不哭,特别勇敢。”她两年前的样子一直印在脑子里,在书房陪伴他很久。当初收到照片,说不清为什么那么喜欢,偶尔会拆开镜框翻到后面看那两行歪歪扭扭的字。
“她为什么不哭?她的妈妈呢?”亦诗开始认真思考这个话题,孔谦见她止了哭,便带着一起走到窗边。
“一一,你看月亮旁边最亮的几颗星星。”
天空幽蓝宁静,顺着他的指,亦诗抬头找星星,直起身看得很仔细,一闪一闪,忽明忽暗,浩瀚的星河里,有一颗最亮最耀眼。
“那是什么星星?”
“那就是妈妈住的星星,每个星星上都住着一个妈妈,有一一的妈妈,也有其他小朋友的妈妈。”
“我妈妈和那个小女孩的妈妈都住在星星上吗?”抬手指着一颗星斗,满脸疑问的回头看他。
“对,都住在星星上。”
“我看不见妈妈……”
“但妈妈看得见你,知道你想她。每天晚上这些星星都会出来,就是妈妈在远远看着你,她也很想一一。”
伤心来得快而深,但毕竟还是孩子,听着他讲妈妈和星星的事,汹涌的伤感一点点淡了。寻到她喜欢的一颗,亦诗朦胧想起妈妈的样子,那颗星在眼前放大,变成了妈妈的脸,怜爱的望着她。
“以后想妈妈了,可以抬头找她住的那颗星星……”
“一一真勇敢,和那个小女孩一样勇敢……”
“对,每颗星星上都住着人,都有故事,很多故事……”
窗前月光迷蒙,把孔谦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地上孤零零的唱片封套上。怀里的亦诗信任的搂着他,靠在肩上数星星,听他说故事。
她小小的影子,依恋的交叠在他影子里……亦家常有宴会,一楼的餐厅最近特意改建过,重新购置的硬木餐桌椅很是体面,顺带把搭配的家具也都换成了中式风格,加了一道屏风,不失华贵,又可以隔出小空间,保证了就餐的私密性。配上亦家老辈在部里的身份、如鱼得水的人际关系,亦翰臣进来比哥哥亦翰君吃得开,家里人丁也越来越兴旺。
大儿子亦昊过两年要送到国外读书,小儿子亦尧还小,惟一的女儿亦诗虽然不到交际年龄,也慢慢调教观察着,希望她以后能出息,给家里拉门好姻亲。亦翰臣没指望女儿要多聪颖好学,只希望她听话乖巧,修些才艺就可以了,毕竟以后要嫁出去。
妻子逗着孩子在起居室休息,听见二楼的亦诗练习吹长笛,亦翰臣叫来厨子,把晚上的菜单又对了一次。
厨子是南方人,在亦家做了好几年,聘来时专做老部长偏食的淮扬菜,最近为了开宴方便,又给厨房加了人手,也能出些鲁系、晋系的名菜。遇到客人多时,还会打发照看亦诗的保姆下去帮忙。
“晚上家里人一起吃,摆桌时撤掉屏风,上首先留着,说不定谁坐。”嘱咐完厨子刚要出去,又赶紧叫住,“再多备出几样菜,有不合口的能随时换。”见妻子抱着小儿子从起居室转进来,亦翰臣放下菜单,起身过去接。
厨子出了厅,一脸的不情愿,碰到楼上下来的保姆,叫着一块进了后厨。不久保姆抱着一大箩菜,到后院的空地边搬了个小凳子坐着择。亦诗练完笛子,抱了本书从楼上下来,找到保姆,也在空地边找了个小躺椅坐下,翻开书读。
“阿姨,晚上客人很多吗?”已经习惯了进进出出觥筹交错的客人,独自在二楼的房间吃饭反而好,有时候好几天家里人也难得聚到一起,很清静。余光扫了眼箩里的菜,是弟弟喜欢的豌豆,没有自己中意的菜色。“晚上我想吃鸡蛋炒西红柿,让老李多加糖行吗?”
在围裙上抹了抹手,保姆把剥好的豌豆放到备好的空碗里,“你爸爸嘱咐了,晚上要一起吃,今天不给你们在楼上开饭。”
刚翻到上次看的页码,听到阿姨的话又把《绿山墙的安妮》扣回腿上,坐起身盯着碗里一颗颗青绿透亮的豆子。“晚上什么客人?为什么要下楼吃饭?”
保姆手里的活没停,眼看着亦诗一天天大了,十一岁生日刚过,虽然比起两年前开朗了些,还是有些和家人格格不入。继母对她不差,可就是难得说上几句话,亦诗又是念旧的孩子,性子里忘不了生母,无事就自己去琴房学习听音乐,极少参加家里的宴会。
怕她到时闹,提前哄了哄,“今天晚上人可多,老李和老刘都开火。咱不吃鸡蛋西红柿,给你做喜欢的荷塘小炒,放你爱吃的莲子。”搬着小凳子坐到亦诗的躺椅旁,保姆从兜里摸了片薄荷叶给她。
“搅碎了抹在太阳穴上,省得一会儿晒着。”知道那是常常给弟弟用的,亦诗接过去没有马上搅,把薄荷叶子放在鼻子下闻了闻。不算特殊的味道,可汁液在皮肤上蒸发走又会留下淡淡的香气,很舒服,防蚊的效果也很好。
“阿姨,什么客人啊?”又抱起了《绿山墙的安妮》,把叶子插在书里,等着阿姨告诉她。
保姆低头寻思了一会儿,一边收拾择好的空豌豆荚,一边讲给她,“晚上好几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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