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与现实交错》第25章


她还得忍,忍回旅馆再难受。|Qī|shū|ωǎng|站起身往暖炉边靠了靠背过身子。她设想里的重逢完全走了样,现在什么也不想要,就想赶紧离开。望着吧台的方向,茫然的盯着黑板上写的某种推介甜品。裙子湿冷的贴着皮肤,暖炉里木柴依然烧的劈劈啪啪作响。怎么跟他告别呢?
孔谦不作声,招来侍者结帐给甜点装盒,提了外卖袋走到暖炉边轻轻拍拍她的肩,“走吧,我送你回去,回去好好睡一觉,你累了。”
默不作声出了茶座,迎面一阵风,衣摆浮起吹得身上都是透的,亦诗冷得一哆嗦,一下清醒了好多。刚想推辞他送,见他跟在身后的表情严肃,不由分说把大衣披到她肩上,想帮她捋下垂在肩上的长发,快碰到又猛地收回去。
“回去睡一觉,我送你回去,你住哪?”心里烦躁,看她累得没精神又担心。抬手招了辆出租车,等着她坐进去,才跟在后面上车,关好门。
精致的甜点盒子摆在两人中间,一路上谁也不说话,望着自己一面的窗。雨加雪打在玻璃上蒙了一层哈气。亦诗把头抵在窗上,身上很暖,眼里热热的,偷偷的摩挲身上的大衣,指尖里的织物很柔软,心里却被什么硬的东西扎得生疼。
在车站边的小旅馆下车,她把大衣脱下来还他,坚持要自己上去不让他送。孔谦不好坚持,只能跟到老式的电梯间,把甜点盒子交给她。一排铁栅栏哗啦一下格开了彼此的距离,她退到最里面,靠着站在角落笑了笑,笑意没染到唇上,匆匆和他告别。
“孔叔叔……再见……”
锁了门,走到窗边推开一扇。冷雨打在脸上,夹杂的雪粒像一根根小刺,比利时的冷和家里不一样,潮湿的到了骨子里。
亦诗打开盒子把长笛取出来,熟练的将三节银白的笛身接在一起,用软布细细擦拭,试了试音。六年了,崭新如故,她定期保养,除了偶尔换配垫,这支长笛保持着他送时的原样。她每天都会吹,又舍不得用来练习,都是一天结束前才拿出来吹一会儿。
此刻她脑子里回荡着很多旋律,吹出来的却是最简单的一支,过去有机会常常吹给他听的曲子。几十个小节,活泼跳跃的旋律,吹出来觉得舒服些,就站在窗边尽情地吹,想把下午的事都忘了。顾不得技巧或韵律,时而很快,时而又缓慢的似乎要停下来。吹到气不足眼前模糊了,还是摇着牙重复那个旋律。
她练了六年,准备了好多曲子要吹给他听。分别时,他想听她吹长笛,所以他离开的六年她放弃了很多东西,却从没放弃过练习长笛,甚至选择这个作一辈子的职业,永远吹下去。
可现在,她就是吹了,他还听得到吗?
手举酸了,遛着窗台坐在大理石的地上,长笛碰到地面轻轻的敲了下,好像什么敲碎了。亦诗把脸埋在膝盖上,脑子里回响着谱子,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又总有困扰出现。不停歇的音符,他身边白色衣服的女人,一个个连贯的小节,那女人挽在他臂弯里,很多的画面,很多种声音交织在一起,过去的他,过去的自己,现在,还有将来……捂住耳朵想安静,把长笛远远推开,仰躺在地上,望着旅馆的屋顶。深深的呼吸,难受得都哭不出来。屋里终于安静了,只有窗外街上的声音,把长笛收好放进盒子里,就摆在手边。盯着进门台子上漂亮的甜点盒子,久久的出神。
回布鲁萨尔,不管还能不能再见,她眼前唯一的选择是回去。
好久以后爬到床上已经筋疲力尽,头发还潮着就睡着了,也没盖被。窗被风吹的砰一声响,睁眼看了下窗外的雨,不愿意想下去,又闭上了。
那时孔谦就在楼下,他没走,前前后后一直在旅馆附近转。离开了,走了好几次,没到路口又转回来,不放心放下她自己一个人就这么回去。走到对街,按照店员的指点找她房间的那扇窗。窗台上越冬的几盆花草凋零了,半开的窗里传出长笛音乐,很好听,仿佛她就站在窗边笑,再眨眼,什么还是看不见。
洋娃娃和小熊跳舞,绿袖子,他听过很多次却叫不上名字的曲子。一刻不停的吹,他就站在楼下听。领事馆来了两通电话催他回去,宛如也发了信息嘱咐晚上约好了朋友吃饭。明明知道该走,抬手叫了出租车又挥手让司机开走。不得已到旅馆登记处要了房间电话,打过去。
好半天才有人接。
“喂……”没有人回答,却听见微弱的呼吸,“一一,你好吗?”
长久的沉默,再说话,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
“我好……睡了。”
“睡吧……好好睡,明天早上我来看你。”
“再见……孔叔叔……”
“再见……”
等她挂了电话才挂断,她每一次道别反而让他心里更不安。付清了房费和正餐,又嘱咐店主好好照顾她,留下了名牌。
在对街徘徊了很久,朋友打来电话催促,他才不得不离开。
那个晚上,孔谦心神不宁的厉害。Jeremy夫妇和宛如边吃边聊气氛很愉快,席上的小牛派味道纯正,蘑菇汤也是他平日里喜欢的。可现在却食之无味,他们交谈的内容一句都听不下去,甜点没上就离席到阳台上抽烟。
饭后宛如到阳台,见他锁着眉头想事,过去掐了烟,按着他坐在沙发上,给他倒了杯茶。“谦,那孩子是谁?有什么事吗?”
洞察彼此的生活,了解到了这一步才会在一起,喝口茶定定神,手交握着,宛如的口气更像在安慰,不带丝毫责备。“谦,怎么了?在担心什么?我能帮忙吗?”
宛如善解人意,也很敏锐,下午她很快离开了也没有追问,甚至没打电话催他赴宴,“同事的孩子……我想……没什么了……”
孔谦想避开这个话题,转而问了问旅行的事,宛如慢慢讲给他听,发现他听着走神了,还是继续讲了下去。
拜访早早结束,开车送宛如回领馆公寓,告别的很匆忙,平时里习惯的拥抱亲吻,孔谦闪开了。
回家路上,又绕去了车站边的旅馆。停在对街就发现那半扇窗还敞着,里面有隐隐的灯光。
她睡醒了吗?吃晚饭了吗?
时间不早了怕再打电话会吵她休息,提了纸袋子交给旅馆前台,嘱咐他们一早一定要交给她。
时间紧,他只能随便在路上的小店先给她买几件安特卫普的特色纪念品,几盒巧克力都是全城最好的。明天,他想请假带她去逛逛,如果火车来得及的话。也可以多问问她以后的打算。
在街边抽烟,心里盘算着明天的事。窗里熄灯已经过了午夜,他看灯灭了才发动车子。
第二天早晨孔谦赶到旅馆时天刚刚亮,跑进店门时,正听见火车站整点的钟声。而那钟声响起的一个小时前,亦诗已经带着几样简单的行李离开了安特卫普……亦诗几乎一夜没合眼。
午夜前睡一会儿就会醒,满脑子都是重逢前后的种种。睡不好,索性披了件衣服到桌边给他写信,觉得心里想说的话写出来能不再憋闷,也许会好过些。
午夜过后把灯熄了,窗外的小巷清冷寂静,她摸着枕边的信躺在黑暗里,耳边又响起了长笛的乐声。过去的六年,空白或是填满记忆的漫漫岁月从眼前一一滑过。好像是一场残梦醒了,现实代替了小说里的完美结局,只可惜,现实的结局并不是她想要的。
细细回味着记忆里那个孔叔叔,把他和《长腿叔叔》里那个叔叔重叠起来。如何想,他总还是那么好,陪着她捡树叶,给她讲小王子的故事,抱过她也哄过她。现在,他身边有另一个人,即使想到那个人,他还是一样的好,甚至比记忆里更好。
后半夜有些低烧,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把记事簿拿出来,划掉安特卫普三天的日程,用水笔涂了重重的一层,直到再看不见才躺回床上,想以后的事。
大件的行李寄存在布鲁萨尔,有《长腿叔叔》,也有她准备在这里生活几年的东西。薄薄的小说,连同她太多的幻想与期望装在箱子里带到了这儿,可打开时,什么都不一样了。
好在还有一大箱妈妈的乐谱可以做伴。她几乎带来了自己的整个世界,现在,只能回到那个世界里去。一周内要到学校注册报到,准备学院入学考试。重逢的泡沫虽然破掉了,生活的齿轮还是要转下去。
因为没怎么睡,起来退房时天还没亮,能赶上最早一班回布鲁萨尔的火车。结账时才知道房费已经预先结清,前台还递过来一大包纪念品。站在空无一人的巷子里,在那些琳琅满目的小盒子找到一盒巧克力。
雨雪过后微凉的风拂起了她的长发,拨开一颗巧克力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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